第33章 父亲（1/2）

三十年前，妙煌，这个未来叱咤风云的人物，还只是一个小乡村里无人知晓的妖族少年罢了。同其他想要闯荡的年轻人一样，妙煌虽然没有见识过世界的广大，但是和祖辈不同的是，他是第一批接受教育的孩子，他知道天有多高，不愿一生困在族群的囊茧之中，年轻时便背井离乡。

彼时的妙煌还只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年，觉得世界到处存在机会的闪光，只在于人们能否抓住微微闪过的光亮。

这时候的妙煌从不害怕失败，他摆过地摊，也当过黑手党的讨债人；卖过煎饼，也成为过人人喊打的罪犯。走街串巷，刀口舔血的生活，他过了二十年，直到自由经济的兴起，他终于抓住了时代的末班车，从兰城小街一处不打眼的店铺，到兰城全市最大的百货公司，妙煌只用了十年。

兰城的商圈里从来不缺父亲的传奇，甚至一向对外内闭的妖猫一族，都破例选举他成为族长。

对于这样的父亲，人们满口称赞，无不被他的手腕和思维折服。

我的父亲，是十分厉害的男人。

正因如此，从小我的父亲便教导我，我是妙煌的儿子，是妙族未来的族长。

所以我必须要成为配得上这一称号的人，为此我从小就一直这样努力着。

我慢慢长大，逐渐听闻到了父亲各种事迹，我一开始甚至会为此自豪。每当我学会了新的东西，我认为我似乎有向着“妙煌之子”的名号靠拢几分，我便会向父亲展示我的进步。

但是每次那个男人都只会皱着眉头，似乎从那张脸上从来都只能得到一个回答：“还不够！妙树，远远还不够！你的水平就仅限如此吗，儿子，这么多年你仍然毫无长进啊！”

是的，我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那些日与夜伏案工作的成果，那些远离孩童低级趣味的青春，随着他一面宣判，批斗成毫无作用的笑话，变成了弱小无能的代名词。

他把我的一切付出，当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

我似乎离那个称号越来越远，我渐渐看不清未来的道路。

后来我想明白，他只是想要一个冠以天才称号的儿子，“妙煌之子”，而不是我，这个名叫“妙树”的普通男人。

是啊，当一个人足够优秀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对于没有自己优秀的人而失望。在自己看来十分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别人会如此费劲呢？上了大学的学生，自然不理解为什么幼儿园的孩子连记住自己的名字都很难办到；班级里垫底的学渣，也不理解为什么学霸只要听过一遍就能灵活运用公式——在他们看来那些东西跟乱画的鬼符没有区别。

于是优秀的人就会总结原因——为什么呢？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事情他们还办不到呢？

噢，那一定是他们不够努力吧。

他们不会考虑到“天赋”这样的词汇，因为他们从来不缺“天赋”，就像你不能想象得到天生没有手臂或者眼睛的人，拿起一颗苹果，或者观赏一幅画时会是怎样的感受。可这样的东西，从来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哦。

盲人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自生双眼，这是显而易见的现实。

所以要认清现实啊，父亲，人是有所差距的，很抱歉，你没能生下一个令你满意的儿子，我就是这样普通的男人。

也许他更想要的是竹烈那样的孩子吧，毕竟那个孩子总是很努力，当然有着绝对的天赋，对你言听计从，谈论起他来就会让你露出笑容。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逐渐变得懒散，因为没日没夜的努力，我似乎失去了与人社交的能力，当然我也对此变得兴致缺缺。

不过，无所谓，你再也看不到我在你面前展现那幼稚的“进步”了，想必你也清净不少吧。

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一个不算顶尖的大学，你没说什么，只是从那之后我便没有见你笑过；二十岁那年，母亲的重病需要转院观察，我回到家里，看见你已经多了好多白发；二十二岁那年，我疯狂迷恋上画画，对于能把自己想象中的世界用画笔呈现出来的技艺，我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为此我时常泡在美术馆或者博物馆，荒废了学业。

那年大学毕业，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里，鼓足勇气、像儿时那样，就算面临被批评被拒绝的下场，向你告知了我美术方面的想法。

结局当然如出一辙，我仍然记得那时你扯起来的嗓门，和碾压一切的姿态。

“如果你觉得你现在弄的这些破烂对妙氏一族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贡献，以至于足以对我这个家主指手画脚，不然就带着你这些愚蠢的想法滚蛋！”

我以为这些年你多多少少有所改变，但是你诀别的眼神和颊间的白发已经如此宣告着：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变啊，你仍然是那个威严的家主大人，是嘉林集团铁面无情的董事长，也是我那永远不及的、优秀的父亲。

不出意外，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家过，我已经决心和那个糟糕的地方永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锁在柜子里然后砸得稀巴烂。

我想这一切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