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怨别离（1/2）

世上的债，又何止姻缘债一种？

绿珠没有回答祝山，只默默地走出了祝家院子——这个她生活了七年的院落。

始终没有回头。

她感觉，不是她要离开这儿，而是有什么正离她渐渐远去。

这种感觉，让她痛苦而又绝望。

晚上，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她好像是有娘的，娘一直在她身边，天天和她说话，教给她好多本领，告诉她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有人欺负她时，娘就出来保护她，晚上睡觉时，娘搂着她，娘的怀抱好香好软好暖……

可现实中，她找不到娘，更可怕的是，好多人告诉她，她从一出生就没娘！

梦里，祝山对她那样好，牵着一岁的她蹒跚学步，把两岁的她架在脖子上奔跑逗她开心，给她捉鱼捉虾，好吃的都留给她吃，给她做一些漂亮的小玩意儿……

可现实中，为什么看到祝山，她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仇恨？

梦里，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能看到过去将来，她看到了贾彩线的娘被抓走，看到祝山和贾彩线成了婚，看到祝山做了继承了陈留王的爵位……

可现实中，她连自己的将来都看不清。

这种反差，让她感到恐惧。

好像丢失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似的那种恐惧。

梦里，她好像认识一个叫石季伦的男子，可现实中，她并不认识他。

知县说，是石大人用十斛珍珠换得了她的性命，以后，她的命，就是属于石大人的。

天空湛蓝，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石季伦的车马等在不远处的路边。

看见小丫头朝他这边走来，他那颗彷徨不定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真怕，怕小丫头不愿意跟他走，怕那个少年留下她。

如果小丫头不愿意走，他想，他绝不会强迫她的。

金盆兴奋地跑过来，牵住了绿珠的手，急切地说：“快上车，大人特意给你雇了一辆超级舒服的大马车！”

金盆的声音有些激动，因大人说，她可以陪着绿珠坐马车，不用再骑马。

四匹马整齐地站在一起，健壮而又威武。

金盆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马车。

马车极为宽敞，内饰精美，用帷幔遮挡着四周，车厢两侧有精美的栏杆，车身四周都开了窗，可以随时欣赏沿途风景。

相比较激动的金盆，绿珠倒是沉静得出奇。

金盆心中赞叹，这小丫头坐在那里，竟端庄得像个帝王家的公主。

难道她是遗落民间的小公主？

再瞧瞧小丫头那纤长的睫毛、清澈的眸子、小巧的嘴巴、白净的皮肤，金盆越发觉得小丫头身份高贵。

见绿珠始终不说话，她没话找话地问：“这马车好吧？”

绿珠微微点头。

似乎，她只是出于礼貌而觉得这车好。

金盆又有些奇怪，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孩子如此这般沉默寡言的。

这小丫头，怎么那么像石大人呢？都惜字如金的。

忽然，金盆的身体猛地朝前蹿去，车夫也慌忙喊停了马。

怎么了？

金盆掀开帷幔，赫然见那俊美少年拦住了石大人的马。

石季伦还没说话。

前来送行的县令大喝：“大胆，竟然敢阻拦朝廷命官！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石季伦挥手制止了县令，下了马，很温和地问祝山：“你有话对我讲？”

祝山看了一眼马车，问石季伦：“你究竟给绿珠喝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走？我不许你带走她！”

“是我自己要走的。”

祝山身体一僵，回头看见绿珠正看着自己。

“是我自己要走的。”她又说了一遍。

祝山看着她，好久都说不出话。

终究，他还是默默让开了道路。

“你要对绿珠好。”他对石季伦说。

“我一直在这儿，你可以随时回来。”他又对绿珠说。

绿珠摇头：“话不能说太满，那会让你没有回旋余地的。”

祝山不解。

马蹄哒哒，车声辚辚。

车马都从祝山面前走了过去，如梦似幻。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中，祝山还立在风中。

他不敢相信他在失去母亲之后，又失去了绿珠。

那种孤寂，比死亡更可怕。

忽然间，他觉得人生似乎毫无意义。

他默默地拿起那支重新缀上碧玉珠的紫笛。

《广陵散》的曲调在风中飘散，如泣如诉……

“风大，冷，你穿上这个吧。”小小的、畏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祝山回过神，看见贾彩线抱着一件棉衣望着他。

她衣衫单薄，瑟瑟缩缩，却来给祝山送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