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反击（1/2）

离了乐律里，段连带着小郡主向北拐入大市。这回却走得快了许多，经过路口坊门时，还知道观察动静。

洛阳大市周回八里远近，东有通商里、达货里，居住的都是工巧屠贩之民。西有金肆里、阜财里，多是豪商大贾的宅院。还有延沽里、治觞里，顾名思义，多是酿酒卖酒之辈。

市南调音里、乐律里，里内之人，丝竹讴歌，天下妙伎多出其中。市北慈孝里、奉终里，里内之人，以卖棺椁为业，操持白事丧仪为主。

是以大市之中，百业荣昌，货易天下，再未见第二个商贸繁盛之处。

段连拉着郡主钻进一家门头不大的裁衣店，直奔里间随手抄了件长衫，就开始解身上的窄袖胡袍。

陆芷冷笑一声背转傲立，似乎在嘲讽他也有怕的时候。

段连严声喝令：“找套男子袍衫换上！别等我动手。”

“你！”郡主嫩脸唰地通红，但还是忍了下来，只跺跺脚，挑了件白色儒衫躲进屏风后面去了。

“吧嗒”一声，段连将鼓鼓囊囊的蹀躞带扔在小几上，继续脱着衣裤皮靴。

段连拾起蹀躞带重新系在腰间，看了眼守在门口的掌柜，掌柜连忙背转身去，又离远一步。

等到小郡主出来，段连已经换好衣裤鞋帽，穿起长衫，戴上平巾帻，倒还有点像个读书人。

“把钗钿拔了，戴上这顶突骑帽！”段连扔过来一顶有垂裙覆带的帽子，用命令式口吻吩咐道。

小郡主呼呼喘了两口粗气，狠狠将头上九枝九钿的金饰扔在地面，然后用帽裙遮住发髻，系带绑在颔下。

段连满意地打量她一番道：“这样就像个小跟班了……”

“哼！你也配？”

段连不理会她愤怒神色，指着郡主换下的衣裙和钗钿，对站在身后的店家说道：“把这些扔井里，投火里，千万别让人见到！”

“是！”有着鲜卑胡人长相的店家躬身应命，眼中流露出深深地惋惜。

段连笑着从裁衣店后门离去，郡主自然也乖乖跟从在后。

“想不到你在这里还有暗桩？”陆芷郡主戴着一顶大帽子，活像宫里那些小太监。她边低头走路边冷笑道：“看来所图不小呀？还有什么阴谋奸计，可别指望本郡主帮你……”

此时远离了裁衣店，走到一片卖瓜枣糕点的地段。段连好像没听到她说话，忽然闷哼一声，好像被人在胸口重重砸了一拳。

郡主瞪大眼诧异不解，就见他不知从身上哪里掏了一把，然后将什么东西用力塞进了口中。

待使劲咽下口里的东西，抬头望着高高的日头苦笑道：“害我浪费一枚金丹灵药！”

陆芷恍悟，竟不自主颤声道：“你干嘛服毒？刚才喂那个……绿珠的，就是这所谓灵药？哼，还是舍不得你相好！”

郡主说到一半，即明白他之前说要灭口杀人，全是骗自己的把戏。

哪有人从口里喂毒药给人吃的，可恨自己方才没细想。

这会儿他又用这药疗疾，显然更不会是毒药。

他肯定是刚才就准备服药，正好将那药丸顺入绿珠嘴里，还骗人说是因我之言灭口……卑鄙无耻！

但！他看着高大威风，难道有什么隐疾？

段连哈哈一笑，继续大步往前走去。待将近大市东北端之时，才开口笑道：“十三，走了大半天饿不饿？带你去吃点没吃过的。”

陆芷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脚下是男子的布履，略微有些肥大，这一路走的甚是辛苦。

况且头上还扣着个带长帽裙的大罩子，导致她只能垂下头才可看清路。

虽然肚子有点饿，但还是脱口道：“不吃！”

“哦？不吃就看着我吃，我刚才可没吃饱……”

“臭七哥，死禁军，乌龟巡城司，瞎眼都亭望火楼，杀千刀的……”陆芷郡主正小声咒骂，忽然被一只大手按住肩头。

她茫然抬头，就见一队皂衣捕盗吏手持铁链、铁尺，扛着钢叉、枷锁，从身旁小跑而过。

一人口里还大声呼喝着：“快快！贼人逃窜入大市，望火楼报信仍在裁衣店中，快走，别让魏贼跑了……”

陆芷很想大喊，但那只手如铁钳一般抓着她肩头，整个身子被他推着往前挪动，竟始终没勇气张嘴。

两人往北过了东西御道，转进一堵矮墙之后，面前是起起伏伏的荒凉土丘，丘下为连绵的水塘。

土丘上长满野草，间或有两颗纤瘦的杨柳。水塘不算干净，但应该养育着许多鱼儿。几十只燕鸥、鸬鹚停在土丘上，随时准备振翅一搏。

此处乃是东汉大将军梁冀所造的土山鱼池，本意象征崤山险阻。如今衰败，只沦为破落无家之人寄身处所。

沿着水塘再往东行，远望见前面有许多衣着寒酸的人正围在几个凉棚外，好像在等着施舍饭食。

陆芷郡主想起他所言，不由怒道：“你好歹也算一国藩王，说带我吃没吃过的，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