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满目苍山空念远（1/1）

不知道从哪里的来的风，带动着勉强撑着整个房间光线的烛光晃动起来，明明暗暗的，模糊了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昏暗的地下室里，几乎沉滞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都蒙住了口鼻，呼吸就和心思一样，纷纷掩藏。

“世子殿下，”年迈的仵作强撑着从桌边直起身子：“侯爷虽然并不是死于痨病，但依老朽薄见，也有几分胸廓变形的先兆，恐怕已经感染上了痨病......”

“什么叫虽不是？”站在一旁的苏逸云明显感觉到谢清韫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问话的时候甚至没了一贯的冷静，

“这......”老人枯树般的手指缓缓的抚过面前的尸体，定在一处并不显眼的伤口：“世子您看，这是侯爷身上最新的伤痕，伤痕并未愈合，但老朽认为，侯爷受此伤到死亡，可能要一周有余，但一直没有结痂......”

“伤口太小，即使持续流血，也不会导致死亡吧。”跟在一旁的宋医师直接开口打断：“何况军中定有军医，若真有如此情况，恐怕也不会任由伤口如此。”

“这位大人，伤口不愈合，只是副作用。”老人似乎体力不支，作揖后顺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您可能并不熟悉，遥城东门外三里的遥山上，有一种蛇，可以入药，当地人称之为遥蛇，蛇有毒，捉蛇人如果被咬，虽不会立刻死亡，但久伤不愈，倘若不以草药相救，一两周后，必死无疑。倘若微量口服，则有累积之效。”

一室寂静。

“麻烦您了。”苏逸云点了点头，翠帘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塞给老人，和宋医师搀扶着老人离开了难以呼吸的地下室。

大家站在一起，相顾无言。

苏逸云站起身，轻轻掸去身上的灰尘：“走吧。”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回头，清贵的世子愣愣的站着，赵丰正在重新给侯爷重新盖上白布。那一刻，两滴泪重新砸在地上，激起一点灰尘，即使是眼眶的红，也很快消失。

夕阳时分，一行人重新来到墓前，这一次，谢清韫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眼见着自己的父亲，被重新埋葬，早上匆忙时歪倒的木碑，也重新竖在了墓前。恍惚间，身边有人慢慢靠近：“世子殿下。”是苏逸云，他想。好像该谢谢她，这样才能查明父亲的死因；但好像也该怨她，父亲明明已经入土为安，自己身为儿子却掘墓，扰父亲清净......

“对不起，也谢谢你。”身边的女声已经率先响起，

“我本就为了父亲而来，不必多言。”谢清韫抬眼望着面前一片日暮时分的山色，“他自小教导我，一身武艺，本就是为了守护这天下百姓和家国河山。但我自幼身体不好，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无数次提起的美景......”

“满目苍山空念远啊.....”

夕阳下，正在巡逻换队的军营显的分外显眼，军旗已经被余晖镀成了漂亮的金色，闪闪发光：“军营里恐怕也已经有人患了痨病。”身边的少女闷闷的，似乎在沉默的思考：“流民更麻烦。”

“痨病无药可治。”

“可总有人还未患病。”

“你进不了军营。”

“你能。”

“消息。”世子殿下沉默半晌，慢慢的思索，掂量，精致的眉眼紧紧的皱到一起，才终于提出条件，

少女爽快的从怀中摸出一张信纸，“昨日军营中暗桩所递。”

“随身携带？”谢清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倘若被人偷去？”

“并不，往常都是阅后即焚，这是我另外篆写，本来是上午想用来作为交换，验尸的.....”少女眼里带了淡淡的笑意，面上却丝毫不显：“殿下看后也记得焚烧掉。”

横竖高低不超过一掌的纸片，写不了多少墨色，却藏下了无数谋算。当他从纸上抬头，人已经离开了，从山上看，只有飘动的衣角刚刚转过去，便消失在视野里。江湖里长大的儿女，行事做派温婉内敛，也藏不住那股心里的勇气。谢清韫重新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却并未焚烧，只是撕碎了，然后将纸，散在风里，“爹，我可能知道是谁了。”低语伴着纸屑飘散在风里，即使远在京城，也有人感应般的心神一颤。

稍后的府衙里，朱县令被请到了世子的院子里，以为是哪里有做错的地方的他低着头，小心谨慎的拎着袍角进来院子，“世子殿下。”

“马上安排人手，准备蒙脸的白布，都分发下去，在城南城北分别搭棚，棚要够大，城中的可以都拆了，以城外为紧，抓紧时间就是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