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姑姑（1/2）

原来是姑姑程云来了。

一如既往的装束，烫着个自以为无比高贵的羊毛卷，足量的发胶甚至能折射出锐利的阳光，嘴唇涂得丰满红润，纹的雾眉不显优雅，反而伴随着面相和眉骨走向，多生出了几分刻薄。

血红的上下嘴唇翕合间露出一嘴黄牙，发出了那熟悉的尖锐的声音：

“程钢，闺女中考完了怎么也不叫着大家一起过来吃饭，别是孩子成绩好，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亲戚了吧？”

这声音在程一一耳中有多讨厌呢？

指甲磨黑板，小刀蹭水泥都得往后排。

程云夫妻两个人之前靠开卡车挣了不少钱，后来又投资了几个商铺，还早早在县城买了两套商品房。

所以一向瞧不起自己这个家庭条件不好的弟弟弟媳一家。

程一一表姐孟悠然去年中考，擦线考进去了一中。

高一这一年不但没有努力让成绩进步，反而还加入了学校里的不良团体。

甚至之前因为霸凌同学，还被要求回家反思两个周，并且记大过处分。

家里费了好大的劲，到处送礼托关系，才给她消除了这个处分。这个事姑姑家从来没有在家里说起过。

还是程一一高一时候的老师教过她，有一回跟自己说起过，教育自己就成绩进步缓慢，也一定不可以自暴自弃，加入不良团体。

程云对这程一一这个侄女向来有意见，凭什么自己的闺女只能擦线进一中，而这个穷丫头却一定能够稳稳进一中？

程一一听着姑姑尖锐的嗓音和她眉毛乱飞的模样，不由得产生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

也想起了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高一寒假过年的时候，正月初三大家在一起在奶奶家里聚会。爸妈还没过来，程一一帮奶奶在做菜。

但凡程云回娘家，就必然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做派。

姑父孟坤在一旁嗑着瓜子玩手机，满地扔得都是瓜子壳和橘子皮。

表姐孟悠然倚靠在枕头上，也在悠闲刷着视频，手机里传来阵阵笑声，贴了长长甲片的精致美甲有节奏地和手机屏幕发生碰撞。

“一一，你中考成绩那么好，怎么期末考试就考这点分？就你这样的还上辅导班？

你爸有这钱给你交学费，还不如送我，我去打麻将也不至于像你这么丢人！

你趁早退学得了，我给你说个好人家结婚的了！你姑父村有个小姑娘，九年级下学期就不念书了，现在孩子都有了！

你这样，随了你那个爸妈，智商不行，初中毕业的水平罢了！上学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早早结婚生孩子——”

奶奶在旁边象征性拦一下自己的闺女，但也只是象征性。

程一一知道，奶奶也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是女孩，妹妹也是女孩，妈妈没本事，让他们老程家断子绝孙了。

可是奶奶明明那么喜欢自己的女儿。

真是荒谬啊。

姑姑一通输出的这些话比鞭炮声还要震耳欲聋，程一一听着心里如同坠入冰窖。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些是不对的。没有人生来就注定成为什么样子，天底下也没有学习不好就该回家结婚生孩子的道理。

但是程一一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自己还有学习的能力吗？难道自己初中时候真的就是靠运气，现在高中学习难度上来了，自己就跟不上了吗？

真的是自己太笨了吗？

程一一很想哭，但是觉得在他们面前哭，未免太丢人了。好不容易才把眼泪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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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样的侮辱声又再自己耳边响起，可是重生一次的程一一已经不再想当那个脆弱的小孩了。

“姑姑，您贵人事忙，不忍心叨扰您啊！我爸妈这会儿去大棚里了。”程一一赶忙到院子里，亲热地拉住程云的手。

程云看到侄女一下子这么热络，也不忍惊到了一下。毕竟伸手不打笑人脸。

但是还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道“一一，我也是为你好，你这考上高中了，交学杂费，上辅导班，哪个不得花钱？你好歹得通知我一下，我才能来给你送学费吧！”

程一一不由得还是被恶心了一下。

动作与神色却不改殷勤，抓紧请程云坐下，给递上茶水。

程云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花钱花钱花钱，到时候她要怎么支援弟弟一家。

这样的话，从小到大，程一一已经听了无数次，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姑姑一分钱。

人过日子，不能指望靠别人的经济支持。

可这么多年来，程云在外边从来都是一张嘴就“我对我弟弟一家有多好，要是没我，他们连现在的这日子都过不上。”

真相是，别说姑姑帮衬了，就连奶奶生病，姑姑姑父都不肯花一分钱，全都是程钢夫妻二人掏钱。

平时奶奶家有什么好的，永远都轮不到程一一姐妹，就算放坏了，那也得等着她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