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1/2）

江慕白并不怕皇后知道，她知道了也不能如何，因为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真正的错事，只是隐瞒了一个不能出生的胎儿。便是到皇帝面前对峙，她也有办法使自己看来无辜又可怜。

可是，她此时很怕面对皇后，甚至不敢直面她。

“小鱼儿，我也许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会阻拦你。”皇后淡淡地道。

江慕白迎上她的目光，看到她眼里并没有责备，只是有些伤感。

“娘娘，”江慕白开口，“你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么？”

皇后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或许我已经猜到了，你不必告诉我，我也不必知道。”

不等江慕白说话，她又道：“只是，别让阿渊伤心，他是全然真心待你的。”

江慕白一时沉默，她何尝不知道皇帝待她一片真心，只是他太善良了，又对感情十分真挚，所以，虽然怀疑自己身体是受太妃所害，只要对方没有亲手杀了他，他就依然顾念抚育之情，甚至为了江山后继，他还必须将皇位传给萧弘钦。

他是一个仁君，也是明君，不因自己一人而耽误百年基业，因此，只凭前世的仇恨，江慕白没有办法直接逼他，让他杀掉太妃，杀掉萧弘钦和魏楚瑶。她做的这一切除了复仇，又何尝没有为皇帝着想呢。为了报答他，她嫁给了他，将他身边的佞臣都踩在脚下，面都没有露呢，以后，她还会为他生下子嗣，除掉威胁。

她江慕白并不欠皇帝什么，甚至她给他的，比利用他的还要多。可是，她没有办法这么理直气壮地面对皇后，前世还可说没有亏欠，可今生，皇后从无保留地对她充满欣赏、喜欢和信任，还解了她兄长的婚事之忧，且一片真心要成全她和皇帝，如今还挪到她的宫里，衣不解带照顾。

“娘娘，”江慕白定定地瞧着皇后，想要迫切地从她眼里得到答案，“您对皇上没有男女之情，对吗？”

皇后平和的眼神倏然躲闪了一下，露出淡淡哀伤，随即将头转向一边，良久才答：“本宫同皇上是夫妻，我们，相互敬重。”

江慕白摇头：“天下夫妇多，珠联璧合少。相敬如宾的夫妻，大多并不是相互依恋的爱侣。”

皇后没有转身，听她这样说，依然淡淡答道：“因此，本宫常劝你，皇上待你是极真心的，你莫要负他，你们，定要长长久久，珠联璧合。”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入耳，说的是劝谏，听来却实是真心实意的祝福。

江慕白心中感动，但却总不肯真心接受，她的一颗心早在前世被伤怕了，今生同皇帝相敬如宾便是上上签了，假如再将一颗心系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无法保证以后的几十年都不再伤心。

但皇后的话太过真挚，她不自觉应道：“嫔妾记下了。”

过后，江慕白仍旧执拗地问道：“娘娘，您对皇上没有男女之情，对吗？”

皇后回过头，眼神里又透着平静，看着江慕白漆黑的眸子，点头道：“是。小鱼儿，你不必对我愧疚。”

江慕白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一松，她摇了摇头：“我不是因为对你愧疚，嗯，刚入宫时，我的确愧疚过。”

她回想着初入坤宁宫时，看到的那棵大槐树，喃喃道：“我曾疑惑娘娘是牡丹一样的人物，为何总是郁郁寡欢呢？后来，我才知道，娘娘不是牡丹，是大树，是该长在西北的槐树，哪怕环境恶劣，也能生根发芽，为人遮蔽阴凉。”

皇后没有说话，可手里的帕子却绞的越来越紧，无端暴露了她的慌乱与哀伤。

江慕白视而不见，依旧自说自话：“我曾经做了个梦，梦见随哥哥去了大同，那里好冷，天气好干，实在是难捱的很，于是我便闹着回京。这时，唐都督来了，他将那个描金黑匣子交给我，让我带回来，交给清儿。他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很奇怪吧，我从没见过唐都督，可是梦里却一眼认出了他。我说，我不是去川蜀，都督怎么让我将家书带给清儿呢？他说，川蜀没有我牵挂的家人，我唯一的家人在京城。”

“我没有再问，又听他说，小鱼儿，你回京告诉皇上和皇后，唐元敬愿永守边关，直至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江慕白的声音不高，娓娓道来，好似讲得不是梦境，而是亲身经历一般。最后，她忽的停住，轻轻一笑：“姐姐，你就是清儿，唐宴清。”

皇后一直很平静地听江慕白诉说这样一个梦，那何尝不是她夜夜奢望的，可上天太残忍，连这样的梦也不肯给她一个，她只能拼命认真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江慕白每讲一处，她的脑海里便会化为具象，干燥的大同，凛冽的冷风，黑漆漆的乌木描金匣子，以及那个魂牵梦绕的人。

足够了，有这样的一个梦就足够了，哪怕这个梦是别人的，那也足够了，她就能始终保持着微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印在脑子里，以便后半生去复刻这样一个美梦。

但是，在江慕白浅笑着叫她“姐姐”的时候，一颗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就掉了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