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梦别离（66）（1/2）

他们一刻不停地聊了好一会儿，程路突然感慨道：“不愧是当老板的人了啊。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钟鸣得意地笑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师哥，我一直能说会道好叭。”

“并不是啊。”程路略略沉吟，“我记得，你研二刚来实验室那几天，三天不说一句话，有点阴郁，章导还让我带带你，结果，不管我说啥，你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反倒给我愁了好几天。不过也就那几天，后来你就很阳光开朗了。不瞒你说，你那段时间，前后反差大到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症了。”

“我有你说得那么邪乎嘛？”钟鸣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哦，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是阿温的身体出了点问题，我医院学校两头跑，几乎没怎么睡觉，累得要死。每天还要给一个房客忙前忙后出钱出力，没得到一句感谢不说，还被拖欠了房租，我能不阴郁嘛。”

“听上去确实惨了点。”

“何止是惨！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程路听到钟鸣直白的抱怨，情绪却没有任何低落，就知道这件事对钟鸣来说，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坏事。

他松了口气，“钟鸣，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段时间为什么状态很差。但又怕冒犯你，就没问，今天算是知道答案了。倒是了了个心事。”

钟鸣惊讶，“不会吧，师哥，这你都能憋这么久啊？你早问我不就行了嘛，又不是啥大事。”

程路说，“就怕是大事啊。那时候咱俩不熟，我要是真的问出了令你伤怀的内容，那无异于对你造成二次伤害，对你不公平。而且，我若是自以为是地说上几句轻浮的话，并不能安慰到你，还会让你更困扰吧。”

钟鸣微微一愣。

原来，他的师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吗？

他们以往每次聊天，大多都是节假日的寒暄式社交，几乎不交心，交心也是点到为止。

他并不了解他师哥。

但是，他师哥好像，关心他？

钟鸣给程路斟杯茶。

程路笑容和煦，“我能憋这么久，也不光是怕伤害你，还因为，咱俩虽然都是章导的学生，但见面的时间却不多，能像这样面对面聊天的机会很少。”

“确实。”钟鸣点点头。

他印象里的程路，一直很忙，非常忙。以至于他每次到实验室或者是章华办公室，都能看到程路不是在做课题，就是在看书，要不就是写论文发文章，学术搞累了，就和章华拿英语辩论，当做放松休息，辩论内容还是跨专业的古老哲学，什么世界分为应然和实然之类的，他听不懂的问题。

程路真的，比拼命三郎还拼。

然而，对比这些，更让他无奈的是，章华天天拿程路跟他做对比，把他嫌弃的一无是处。

没遇见程路之前，他好歹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钟鸣想着想着，发现自己溜号了，程路又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见。

程路似乎也不在意钟鸣听没听见，他盯着空气，半是反思半是感叹，“我总是特别忙。从小到大，都在忙着学习和考试，其余的，什么都不会。无论是上小学还是研究生毕业，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我认识的人没几个，和朋友畅聊更是没有过。”

钟鸣安慰，“师哥，大侠都是一个人，只有喽啰才群居。”

程路摇头，“我没兴趣当大侠。”

“但你就是啊。”钟鸣说，“章华没事就跟我嘟囔，说你九年义务教育，五年就全读完了，之所以二十岁才上大学，是因为你出国参加物化生科的竞赛去了。师兄，你知道你的履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嘛，按照这个标准，我们连当喽啰都不配啊！”

“你很羡慕吗？”程路问钟鸣。

“当然了。”钟鸣违心地点点头。

“不是吧。”程路不信。

钟鸣摆个笑脸，也没反驳。

程路收敛了笑容，“我家算是书香门第，从我太爷爷那辈开始，律师、教师、教授、医生、科研人员就层出不穷，一抓一大把。我印象里的过年，不是过年，没有春节联欢晚会，而是年终总结大会，只有研究报告和学术讨论，还是英法德三语版本。”

钟鸣幻想了一下程路描述的场景——挂着红灯笼开研讨会，吃着饺子定明年KPI，放着鞭炮看科教记录片，备不住拜年电话是用英语讲是，连送礼都只送脑白金……

要命。

他忍不住打个寒战，对于这种场景，他真是从心理到生理都在拒绝。

“你家——学习氛围挺浓厚的。”他从一堆吐槽的话里，挑出一句能听的。

“学习氛围吗？”程路顿了顿，说，“我不觉得那算是学习的氛围。”

程路像是陷入某种沉重的回忆里，眼神逐渐黯淡无光，“我从记事开始，就在读书，被我爸妈管着，小学一年级必须学完五年级课程，还要参加奥数班，寒暑假都有各种训练营和编程培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