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道不孤（三）（1/1）

自晏清第一次在明听阁求见宋陌时起，宋陌便遣人追查他的身世籍贯，监视他的饮食起居。

当今朝堂。分为三派。一派为皇帝旧党，称为忠良党，另一派则为氏族与后宫所勾结，是为外戚党，而第三党，则是被宋陌提拔起任的一众将士及年轻官员。

然晏清这么一个年轻官员，在朝中毫无根基，却敢冒死进言；以命相搏，却似乎无欲无求，这让宋陌无法心安。

探子来报，晏清为晏氏继子，随母改嫁而来，母为妾室，其生父不详，其母病故三月后，其于集市上采买时走失，十年之久方才寻回。想此身份，在晏家，应是举步维艰。

然晏清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在西边的青鲤巷里租了个小宅子，搬了出去。

晏清为人洒脱，既无心官场争斗，不与文人墨客交游，房中也没有任何侍妾奴婢。

其闲时便会看些古籍，行迹无常，时时与平头百姓坐而共食，唯一爱好便是著书，只是晏清所著之书，文字诡谲，难以辨识。其行事风格更是甚异于常人，虽有清风朗月之姿，却难入世人之眼。

“怪哉，然不孤也。”宋陌如是想。

夏意渐收，立秋已至，皇都再次笼罩在绵绵秋雨之中。

宫中忙着准备不久后的中秋宴，处处明灯，彩绸高悬，好不热闹。

然宋陌于这座皇城而言，始终是掠夺者。

众人只是仔细瞧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陪她演完这场中秋大宴，装得国泰民安、心悦诚服，然后在关起门来，各自有着自己的团圆。

然后这天下只宋陌一人被关在这一扇扇团圆的门外，无处可去，无人可亲，如同孤魂野鬼。

每每至于此时，宋陌总会想起宋檀君，然后又自嘲一句：“活该。”

中秋宴上。

宋陌端坐宴席之北，高位之上。

诸位大臣、皇亲轮番举杯，觥筹交错，恭维祝贺之辞不绝于耳。

宫中乐姬舞姬，环肥燕瘦，轻歌曼舞。

曲毕，烟火从天空南方升起，怦然炸开，照亮了整座皇城，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大家都不由从席上站了起来。

不少孩子嬉笑欢闹，少男少女拍手叫好，长者连连称赞。

教焰火在南天，便无人回首顾北座之人。

宋陌兀自坐着，独独觉得周围静的叫人生悲。

她其实清楚自己的绝境，因而对其稍加修饰，使之不至于如此难堪。

筵席既散，众人已去，庭院空旷，徒余座首之人。

宋陌为自己斟满了酒，吹灭眼前烛火，安静地枯坐在黑暗里，却也不举杯。

这黑暗真是安静，甚至于叫人有了温暖的感受。

片刻后，宋陌渐渐适应了黑暗，才越发觉得月色晴明。

她略一低头，借着月光看清了脚边的一块素色丝帕，弯腰拾起，读着上面的一行小字“今夜子时，望月阁三楼雅间，臣晏清恭候。”

下有一行小字作注解道：愿陛下随心而动。

“真是，怪人。”

月追云彩，一路西行。

三楼雅间，顷刻而至。

宋陌落座，将玄色斗篷摘下，看了看身前行礼的晏清，幽幽开口：“晏卿有事先起来说吧。”

“多谢陛下。”

晏清直起身来，没有上前给她侍弄杯盏，只是将怀里的一个玉瓷瓶递给她，再将自己的那一个打开。

宋陌打开闻了闻，是桂花酒，香气醉人。

“陛下不喜欢吗？”

“晏卿何意？”宋陌把玩手中的瓷瓶，未曾饮，也未曾弃。

“想必陛下已知臣乃众叛亲离之人，此酒乃依吾乡之法，臣亲手所酿，算是臣之慰藉，如今，借予陛下一用。”

“晏卿乡何处？”

“嘉陵江畔。”

“孤闻晏卿曾离失十载，卿在何处，当今才学为何人所授？孤实不解。”宋陌带着审视和探究望着眼前之人。

晏清沉默良久，并未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