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夜（1/1）

霜降到了，天气又多了一些寒意。

晚自习放学，学校门口的烧烤摊开始吆喝。

烧得发红的炭火上炊烟袅袅，呛人的孜然粉味钻入鼻孔。

竹签子串好的白花花的肉在架子上滋滋作响，泛着油花，诱惑力十足。刷上酱汁的金针菇也透着香气，让人垂涎三尺。

摊子上啤酒杯碰撞的声音似乎是在欢迎凛冬的到来 。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绕了一圈，硬是没有见到父母来接自己。身旁结完账的人勾肩搭背地离开摊子，畅所欲言。

或许是酒后吐真言，又或许是借着酒劲，打着喝醉的幌子控诉生活上的那些不如意。

路口亮起的灯下，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蹲在那里，一手拿着烟，一手晃着酒瓶子。

地上乱七八糟地躺着一些烟蒂和砸碎的玻璃。

摊主也收起东西，关上了灯。

一瞬间，热闹喧嚣的门口没有了一点热气，鸦雀无声。

还是等不来父母的身影，她有些心悸。

孟笙内心自我暗示：别害怕，都是法治社会，唯物主义不会怕鬼神！

捏紧了书包上的背带，她低着头，借着昏暗的灯光一步步挪动脚。前方陌生人的谈话声却带着无尽的恐惧，送来彻骨的凉意。

好不容易走到十字路口，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彻底击碎内心的防线。

“别走啊，陪我……再喝一杯！”

她不敢回头，脊背上透过一阵寒意，额头上渗出细汗。

别叫我！别看我！肯定不是说我的！

她咬着嘴唇往前走，清楚地听到自己慌乱的脚步。

月亮躲在棉絮一般柔和的云里，街道上的树木在风中窸窸窣窣地响着。老店门口的猫却不懂事地叫了一声，瞬间让人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前面亮起灯的奶茶店像是救星一般出现，她几乎小跑着进店。

或许是脸色发白的缘故，店员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她局促地站着，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平静。

好尴尬，要不然买一杯奶茶吧……

僵硬地挪着脚向前，快速扫了一眼收银栏前面琳琅满目的奶茶种类。

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拿一杯珍珠奶茶吧……”

店员双手撑着桌面，慢悠悠地说词，就好像在念语文书上无聊的旁白。

“抱歉，这些都已经卖光了，就剩下一些果茶了。”

“那……要一杯柠檬水吧，常温。谢谢！”

小心翼翼地接过袋子，付了钱。她咬着吸管，或许是天气原因，常温的柠檬水到了嘴里像是加了冰块，甚至还有些苦涩。

心有余悸地走出门，恰好看到母亲骑着电瓶车她从前面过来。

鼻头一酸，心头一颤，眼前的水汽氤氲朦胧，似乎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

她怪自己没用，一个人走夜路都要害怕过路的陌生人，怪自己遇到一点棘手的事都要流眼泪，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母亲见到她，眼眶里顿时含了泪，脸上浮现出温和慈爱的笑容。

“哎，小笙，你在这啊！真是对不起，妈妈不小心睡过头了。对不起啊。”

她抽了抽鼻子，强压着哭声：“没事，顺手买了杯奶茶，我还说自己走回去呢。”

孟笙坐上后座，咽下嘴里酸溜溜的饮料。

“哎哟，你看我，看着电视就睡着了，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大半夜的，女孩子自己走夜路多害怕呀。”

她孟笙安静地趴在母亲的后背上，用干净纤长的手指抚摸着她干燥分叉的发尾。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她偷偷转过头去，抹掉不争气的眼泪。

“妈，我爱你。”

“傻样，爱不用告诉对方，爱是能够用心看出来的。”

她捧着那半杯饮料，凄然一笑。

“妈，这好像是个病句。”

自己额前的碎发随风飘荡，调皮地挑拨着白皙的脖颈。

黑丝绒的天空，月亮拨开层层雨雾，冲着星星微笑。

夜，不再可怕。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父母已经开始变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