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噩梦（1/1）

夜深了一层又一层，雾结了一片又一片。溢出的月光照在剥离涂层的墙壁上，像是深秋的薄霜。

梦里，孟笙只身一人奔跑在漆黑的夜里，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

身后有人恶狠狠地朝她喊道：“别跑了！你这辈子都逃不了！”

她顾不得掉落的鞋子和凌乱到遮住视线的头发。

手腕上开裂的伤口渗出细小的血珠，像是断了线的镶满瑰宝的项链。

殷红色的血滴在地面上，飞溅出凄美的宝石。

突然，周围是水，全部都是水。

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河；身后是一个吞噬所有的黑洞；耳边是隐隐约约的噩梦一般的嘲笑声

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呼吸，眼底噙满泪花，布满着惊魂不定。

起身打开手机，此时是凌晨两点。

窗外的灯火阑珊照得整个夜极为安详，似乎在替她隐藏什么秘密。

从床上下来去洗漱，她想要洗去满身的疲惫与不堪。

氤氲的热气中，她擦去镜子上的水雾，看着抬手间露出的伤疤，触目惊心。

用她被热水泡皱的手指，轻轻覆上去。

是在抚平伤口还是在揭开结痂？

是在回忆过往还是在告慰灵魂？

时间可以悄无声息地医治伤口，却没教会伤者如何忘却那抹不掉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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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的早饭是在早读之前，学生都是匆匆忙忙地从床上醒来，软绵绵地在十分钟内洗漱完前往食堂。

这天回到班里，凌念就看见新同桌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

起初他以为只是孟笙睡着了，但无意间瞟见她枕着额头的左手下意识地用力抓着书本，留下浅浅的褶皱。

他慢慢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询问：“呃……你没事吧？早上没吃饭？”

她没有抬头，用细小的声音回应：“没事……胃疼，老毛病了。”

凌念不知所措，转身拿起自己的玻璃杯，快步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拧上盖子之后又反复倒过来试试是否漏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把杯子上残留的水擦掉，这才把它递给孟笙。

“热水，刚接的，你拿着暖一下吧。”

孟笙艰难地抬起头，纸一般苍白的脸上可怕地没有一点血色，干裂的嘴唇中慢慢吐出谢谢两个字。

她伸出手接过杯子，然后又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凌念却皱起眉头，目光始终没有挪开。脊背上隐约透过一股寒气，心头一阵颤栗。

他就那么默默的凝视着她，眼神中若有所思，还隐含着一丝疑惑不解与难以置信。

前桌的林薇正好从后门走进来，看到孟笙捂着肚子，就蹲下来压低声音温柔地问：“同学，肚子疼吗？还是说……生理期？”

孟笙无力地点了点头。

林薇拿起她桌子上的保温杯，走到前桌，拿出一袋红糖放进去，然后接了热水放回她的桌子上。

趴在她的耳朵旁低声细语：“我给你泡了杯红糖，你趁热喝了，这个是止疼片，如果你实在疼得受不了就吃了。休息一下吧。”

耳边充斥着朗朗的读书声，嘴角尝到了一丝咸苦，心被无形的外力狠狠地揪紧，她躲在这泪雨中回味少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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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课间，孟笙站在走廊上吹风，楼下的学弟学妹在走道上打着发光的彩色羽毛球，十分稀奇。

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仔细环顾四周，轻轻地撩起左手腕上的袖子。

原本干净的皮肤上现在千沟万壑,横七竖八地爬着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像是丑陋的蜈蚣，在手腕上张牙舞爪地示威。

惆怅之时，身旁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遮了，万一发炎了。”

她神情紧张，将左手手腕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侧，右手不安地揉搓着衣角。

竟然不知道凌念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

“你……都看见了？”

“嗯，前些天就注意到你经常盯着手腕看了。而且，早上你拿杯子的时候，我看见了。你……”

他蹙眉，眼神警惕着四周，小心翼翼地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与她交谈。

她咬了咬原本失去血色的嘴唇，垂下眼帘：“有些东西，你还是当作没有看到为好。”

“我不过问什么，注意衣服别摩擦到了，有点渗血了。我桌子里靠边的位置有一瓶碘伏，你晚上回去的时候涂一下。”

孟笙空洞无神的眼睛突然激起一丝泪花，正犹豫怎么拒绝。

“别不好意思，放心，替你保密。”

她低下头，努力控制即将掉落的眼泪，只道：

“谢谢。”

有些东西，不适合铭记，也不适合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