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半月（1/2）

皇权倾轧最是无情惨烈，自古以来，兄弟阋墙，弑父夺君。权力之争何时消停，出身皇家享天下之供奉，便也要为此付出惨痛代价。无关是非，感叹一句便也罢了。

完颜伏溪目光灼灼看向太傅，不愿错过他面上异色神态，然，其面色镇定自若，未曾慌乱。有些摸不透此人心思，毕竟此乃两朝元老，同阿爹共事数十载，道行至深。有些促然，她别开脸抬手酌茗清心。

然，太傅察言观色极佳，前番种种托词不过为了抛砖引玉。完颜伏溪抿唇不语，什么样的人能当的上当朝太傅一句逐鹿天下。搁下茶杯，指尖下意识敲击杯沿，太傅示意，遂，仰身看去。

但见其指尖沾茶，水色清亮，在桌中描画图样，完颜伏溪凑近一看，弯弓似月，是为…半月?图样稍纵即逝，难掩心中惊骇，瞳眼震扩。半月…半月娘娘?

惊疑不定，她抬眸警意瞥望四周，确认无人，张口欲再问。可太傅神色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倏然从椅间站起，神色严肃晦暗。

“此事非同小可，太傅莫要妄言。天下皆知那位……已然身死，新帝不喜，若是功败，则万骨枯槁，万劫不复。太傅可否带伏溪去见见他，此事关乎江山万代，不亲眼所见，伏溪不敢妄为。”

完颜伏溪心中惊异，脑海逐渐映起一个模糊的身影。此事事急从权，今日本来阿爹的本意也是探明太傅心意便做同盟筹划，只因江山破败疮痍，边境穷苦潦倒，邻国虎视眈眈，可此时国力衰弱，恐陷围攻之势，那便大厦将倾，而破局唯一出路，唯有和亲。可皇族嫡系凋零，只得从旁系册封抬举，作固伦公主，和亲出嫁，明为姻亲，实为质子。阿爹这么急，莫非…是得到了上头的暗示意思?

彼时竟有圣意宣旨，此等身份不便露面，太傅急急前去携女接旨。完颜伏溪倒是多看了两眼这女儿，当真明艳，可当一句国色天香。目光晦暗不明，盯着此女目光来回摩挲。若是…此等姿色送去和亲，想来不会有人拒绝，其女身份亦是矜贵，这么一看倒确实是不二之选。只是阿爹目前还要仰仗太傅权势，同盟庇护妻女，倒是短时内不能对此女下手。

太傅同宫中来人攀谈，倒是给了她些时间理了理纷乱思绪，抬手喝茶，袖口掩下眸光深深浅浅交错重叠。倒是不急，待太傅应付完宫中来人，自会引见。

叶沧澜给江月依安顿了一间驿馆雅室，复给了一箱金银，乃是此次禹州寻阮卿所得，一直存放于禹州钱庄上。江月依是同他在山门长大的，除了师父外唯她了解他的身世，又是师父的养女，生性无邪，故叶沧澜照拂些。

当晚客栈二人相询，叶沧澜得知师父预料后事沉浮，不愿卷入是非红尘，索性云游不归去了，唯把母妃遗留的几处产业田契，皇子信物，一并相托师妹交付给他，思此心绪渐弥远。

当年阊阖政变，乃灵平七年夏四月，灵帝完颜骨弼病笃，嗣稀且幼，皇后津哥育有一子乃痴儿，太后劝帝立贵妃半月之子完颜壑拓为太子，半月风华绝代有盛宠，帝亦偏爱，欲立之。司礼监高忠贤乃贵妃门下常侍，谏帝言：“若欲立壑拓，必先诛后戚，以绝后患。”帝然其说，因宣津哥长兄，镇远侯阿打虎进宫，阿打虎班师回朝，进至宫门，幕客隐谓阿打虎：“不可入宫，欲谋杀公。”侯大惊，急归私宅，召诸军师大臣，通气津哥皇后，里应外合，杀入阊阖门欲尽诛宦官，临犯京阙，劫持太后，帝与太后俱薨，事因隐晦不明。

后屠皇嗣，逼半月囚于鸾台自焚，机事不密，惨遭灭族之祸。高忠贤自此势弱，托孤壑拓于无极剑宗门下，将一柄双钩弦纹的玉谷圭作为皇子信物交托剑圣，令造诣精武，欲留一脉。因江湖有言，得胜玉者可进出宫门，广交权贵，伺机其赴武道大会夺得胜玉，便能借胜玉入宫，后谋大业。新帝痴儿完颜泰入继大统，太后津哥垂帘听政，镇远侯阿打虎为摄政王统领政事，民间童谣言“帝非帝，王非王，王爷千岁圣旨忙。”至此果应其谶，牝鸡司晨，豺狼入室，逆贼当权，帝祚衰微。

叶沧澜回神，忿意难消，心脏好似被一箭毒镞，此刻手中玉谷圭的透骨冰凉，方能让他记得，他是完颜壑拓，完颜骨弼的儿子。

翌日清晨，行于廛市，离阮府尚有段距离，远瞧阮府朱门大开，沿阶鸢尾随风蓝，碧苔缀诗情。门庭若市，往来都是些高门大户，此间有朝殿贵客，太傅定有动作，叶沧澜等的是一个时机，他等这一刻好多年了，不妨多等。

青年才俊踏破门槛，倒是能招蜂引蝶。他心中有丝不悦。

少时阮府门前多了一顶辇轿，里头走出一贵女，月中杨柳，露下芙蓉。群人毕恭毕敬见礼郡主，那女人被簇拥着进去了。叶沧澜望了她一眼，兴许这是他堂妹，暮夏秋初的凉风，让他的话语添了丝渺远：“礼物已经送过了。阿月，跟上。”

此宴风云暗涌，成则贵胄，败则反贼。那晚灯会的花灯，舞狮的镯子，就当是送阮卿的生辰礼罢。他本是阮府座上之宾，绕过阮府雅楠照壁，却不入众人之宴，只寻了处幽致廊芜，立于檐下，品鉴会中斗草结诗，投壶流觞，堂上美酒，堂下清歌，叶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