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勿忘我（1/2）

他便再也没有提过父亲。

如今角落边刚刚及腰的图案，是他儿时拼命踮起脚尖，满怀期待地往高处刻的画。

说书先生常说这世间有神明，他以为只要那三个小人儿够高，神明便可以眷顾他。

晏无羁盯着那幅图案良久，眉心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咔嚓”一声，门开了。

浮萍出现在门口，她的面色有些憔悴，嘴角却挂着如同少女般纯真的笑容，手心里面拿着一根簪子。

簪子是银制的，末端缀着几朵浅蓝色的勿忘草，小巧又别致。

“刚刚那个姑娘可是晏儿的心仪之人？”浮萍用纤细的双手抚摸着簪子上的勿忘草，眼底笑意连连。

刚刚在茶楼前，浮萍观察到了晏无羁对她身边女子的眼神很不一样，便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她深知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都对情感淡漠，不近女色。她倒是第一次见他的身边有女子，还是如此的亲密模样。

晏无羁眼神闪烁，深邃的眸子里有一丝迷茫。

心仪之人？

沈衔月是他的心仪之人吗？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

浮萍见他不语，心中的猜想便更加确信了。

她将手中缀着勿忘草的簪子放入晏无羁的手中，“这是勿忘草，也称作‘勿忘我’，如果你有了心仪的姑娘，就将这个簪子赠给她，也算是娘亲送给她的礼物。”

晏无羁垂眸看着手心的簪子，浅蓝色的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勿忘草的花色永远不会减退，花姿也不会凋谢，寓意着永恒的爱意。

晏无羁的脑海里浮现出沈衔月带着这簪子的模样，竟生出了几分心悸。

他的手指微缩，紧紧握住手中的簪子，眼底带着温柔的决绝。

既然是永恒，他必然会将这簪子赠与给她，无论是不是爱。

他只想要永远。

浮萍见晏无羁嘴角上扬，眼底含笑，便知道他对这个礼物很满意。

她笑着走到灯前，将灯芯处的烛火点燃，烛光晃动，衬得她风韵犹存的脸上更加娇艳。

“我的晏儿长高了。”浮萍靠近晏无羁，眼神病态般依恋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晏无羁弯了弯唇，含着笑意看着娘亲。

他想或许娘亲已经原谅了他的不告而别，或许娘亲早已不在意了他原本天煞孤星的命格，或许娘亲释怀了晏星朗的朝三暮四。

他想娘亲是不会不要他的。

浮萍生他的时候还是个青春年华的少女，含着泪用血水将他养大，他们饱受世人的欺凌，受尽了冷眼。

虽然她嘴上总是说着恨，甚至答应了村长将他献祭给魔神，以他一命换小塘村全村平安。

可是她没有抛弃他。

“还记得我怀你的时候正逢早春，我在门前种下了一丛曼珠沙华。”浮萍回忆着过往，眼底温柔一片。

“曼珠沙华是我们花族的禁忌之花，只有与所爱之人隔着不可跨越的沟壑，才能成功种下。

晏星朗是凡人，而我是花族的小妖，从未经历过人世，却独独爱上了他。”

浮萍的嘴角挂着笑，就算是回忆着它与晏星朗的情爱，也让她深深不可自已。

“我种下的曼珠沙华迟迟未开花，可当你出生的那天，花开了，开得如此艳丽夺目。而你的眉心，也有一道红色的印记，宛若彼岸花。

当时天生异象，算命先生说你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会横生灾祸，可我不信。”

浮萍伸出手，满怀爱意地轻轻抚摸着晏无羁的脸，美眸带着那一份独属于母亲的慈爱。

“你是我的儿子，生下你是我的幸事，又何谈灾祸。”

晏无羁怔了一瞬，心中有些暖意。

他也是被爱的，即使这份爱来得太晚，可他仍然被爱着。

浮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脸。

突然，浮萍挥袖，将点燃的灯盏打翻在地。

火星将地上的木板逐渐点燃，一点一点地扩大。

床褥边的灯盏骤然倒在了床上，燃起了巨大的火焰，一时间烈火四溅。

“可是直到星朗家道中落，他离我而去，我才第一次明白，算命先生没有说错，你会让我一无所有！”

她嘶吼着，声音变得尖。

燃烧着的烈火逐渐高过她的胸前，隔着熊熊的火势，浮萍的嘴角爬上一丝诡异的笑容，抬眸看向他，眼底带着恨意。

仿若刚刚须臾间的母爱不过是做戏。

晏无羁的眼底瞬间冷若冰窖，握紧的拳头微抖。

他的眼尾泛红，轻颤着声音，道：“你刚刚说的，只是为了骗我回到这里？”

“你心甘情愿地来，我又何谈骗你？”

房间里全是木制，被火星轻易点燃，火焰乱窜，黑烟四起。

不时有火苗蹭上他的手臂的肌肤，可他不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