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疯魔（1/2）

不知是夜里几点，商公子从人力车上下来回到画堂春，画堂春早已万籁俱静，月满光明。

耳边只剩低低的喘息与呻吟声，花丛中蟋蟀瑟瑟鸣叫，豆大的汗珠或眼泪沉沉砸下的细微声响。

她转动着手中的银质骨戒，心头思绪纷乱，走至西北处小院的廊道，百无聊赖地望着黑暗中忽高忽低纷飞的萤虫。

倏忽间邪风刮起，卷来阵阵的腥臭味引人掩面，刹时间阴云漠漠，大有骤雨将至之态。

她瞳孔猛地一竖，疾步向前跨了几步，不禁骇然。

只见廊道的地面上一大片拖动的黑紫色血污，满地狼藉。

边上一块凸起的角落更是血迹斑斑模糊不堪。血液中混杂着什么细小的东西，她蹲下身掀开查看，竟然是半片掀开脱落的指甲！

“人来！”

商公子厉声大喝，一脚踹开隔壁厢房半掩着的门扉，大步走到房中床榻上，心中业火焚烧，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雪亮的弯刀，猛地向榻上那位赤条条的糟糠莽夫斩去。

她出手及其犀利，手起刀落，竟生生将那厮黝黑的头颅斩了下来！

“哗啦”一声，黑血喷了商公子一脸。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她白皙的脸颊被鲜血撕裂成龟裂状，眉间英气逼人。眼瞳中闪烁着嗜血的邪光，手上反握住的弯刀泛起可疑的红晕，恍惚间竟如同凶神转世，下一秒便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床榻上一片纷乱，江晚舟双手紧扣住被褥，双腿分叉成“八”字状。

他身上除了吻痕的红晕，更多是大小淤青，像是只消一碰，这具瓷娃娃般的躯体便会支零破碎一般。

江晚舟眼睑微颤，似是才听见声响，艰难地支棱起头，迷惘地望着她。

“给件衣服我吧。”

许久，他才失了一窍似的起身，披上单衣，一件一件很仔细地穿着。

“对不起，是我的失职……”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江晚舟只是越过她向外走，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吃力。商公子把剑一收连忙跟上前去，怕他独自做出什么傻事。

他走出门外望着天，刚迈出一步，身子微颤，突然站定。

“呀！喂呀！”江晚舟魔怔一般扬天长笑，眉峰飞舞，双手掐起向前一颠，做了个抛水袖的姿势。

“怎么了？”

江晚舟碎步走了半圈，循着记忆中的拍子摇摆亮相，开了一嗓子，忽然唱起戏来。

“我这里假意儿懒睁杏眼，

摇摇摆摆摆摇扭捏向前。

我只得把官人一声来唤,

一声来唤，

我的夫哇！

随我到红罗帐倒凤颠鸾。”

“她不会来。”

“来了，来了哇！”他眼眸晶亮，闪烁着泪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来了什么？”

“那边厮又来了……

牛头马面，

玉皇爷驾祥云接我上天！”

江晚舟掩面轻笑，娇娇滴滴，玉步芊芊，如同姑娘家家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商公子望着江晚舟叹了口气：“疯了也好，也好。”

戏里戏外，真假难辨。

他没有疯，倒是比以往都要清醒。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够手持烈酒，驾马高歌，痛痛快快疯一回。

画堂春一阵杂乱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廊道旁的客房内，大汉血污纠结的尸体躺倒在角落，头颅正对躯干，双目铮圆，死不瞑目。

设若叫画堂春内路过的小鸠见了，指定要尖叫上好一会儿，再心有余辜地同姐妹讲起，明个报纸的头条就是画堂春惊现男尸云云。

但若是叫有心人凑上前去探查一番，不难发现尸首其中的古怪之处。

脖颈处汩汩涌出的黑血并未成喷射状，而是细水长流，黑紫色血液蜿蜒至下，发出阵阵恶臭。

商公子缓步走进客房，转身带上门，目不斜视地朝尸体走去。鞋跟径直越过头颅，狠声道：“自己按上，别脏了画堂春的地板。”

那尸体像是听得懂人话似的，诡异地“咯吱”扭动两下，跪坐起身，当真听话地将头颅自己拾了起来。

“叫你尝了甜头，这一刀也不亏。”商公子走向摇椅处坐下，抽出方才用来斩大汉首级的弯刀，用棉布仔细擦拭着。

尸体将头颅抱在怀中，僵硬地曲折身子，恭敬地行了个礼，嘴中“呜哇呜哇”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

商公子像是一眼面看穿尸体的心思，笑道：“行了，待事情完成，少不了你的。”

那尸体方才停止怪叫，将身体贴向地面，双脚逐渐虚化，直到化为一滩污水。

商公子叹了口气道：“晚舟啊，你别怪我，谁让它选定你了呢……”

作出决定是一个夜。方才停了雨，荷叶吮吸着露珠，花好月圆。

江晚舟打那日从画堂春回来，便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