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坐佛（1/1）

张玉涛是在黎明时分被一个武僧领进殿空寺的。

天色尚呈深蓝，唯东方的最远端，竹叶与群山之后露出一抹亮色。

殿空寺的早课快要开始了。身着黄袍或褐袍的众僧各自忙碌着：打水，生火，做饭，诵经，没有任何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去打量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张玉涛。

武僧站在正殿门前，双手合十，低下头来。

张玉涛往殿内望了望，心中暗道奇怪。

这殿内既无佛像，也不供奉菩萨或罗汉，只有一个隆起的台子。台前盘腿坐着一个身着黄袍的老僧，时不时的抬头，似乎台上正有一个活佛与他讲经。

“了空上师。”

武僧站在殿门外，轻轻喊了一句。

奇怪的声音从殿中传来，像是将死之人的耳语。

张玉涛好似阴风抚颈，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武僧转过身，保持着双手的姿势，走下阶梯，经过张玉涛时，轻轻的说了句：“进去吧，施主。”

张玉涛跨过门槛，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两步。

殿中静得让张玉涛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太大了。

“老衲等待了多少个轮回，今天终于见到施主了。”

老朽到不能想象的声音流入张玉涛耳中。

“什么？”张玉涛小声问道，生怕自己的嗓音把身前这位枯瘦如干柴，苍老如朽木的老者震碎了。

身后一阵骚动，门外走进两个年轻的僧人，为了空大师供上斋饭。

斋饭也十分有仙气：某种宽大而色如墨玉的叶子托着蒸腾着热气的小饭团，热气裹挟着米香钻进张玉涛的鼻腔，他没有吴君那样变态的嗅觉，但也能感觉到，那些米粒个个饱满天地灵气；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碗，碗里装着一种淡黄色的蔬菜，半浸在颜色更淡的汁水中；两颗红彤彤的，拇指大小的野果放在另一张更小的叶子上，还带着枝叶，仔细一看，那鲜果上还挂着点滴露珠。

张玉涛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将视线移向殿外。

外面渐渐明亮起来了，一些逾矩的光已然越过门槛，照入殿内了。

了空大师的手颤颤巍巍的举起，向张玉涛招了招：“老衲已经有七百多年没进过餐了，莫浪费粮食，替老衲吃过这一顿吧。”

张玉涛不敢动，他仍然保持着警惕，要知道，面前这个看似和蔼平静的老和尚，可是一群武装杀手的头领。

从他进入这一地界到现在，虽然没有三餐供给，但也是给了他一个舒适的住处。简而言之，他现在所见到的僧人与在“庇护所”的那一波职业杀手截然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玉涛慢慢的从了空大师的身后绕到他旁边，终于看清了这位老僧的真面目，不由得让他毛骨悚然。

了空大师比起活人，更像是一具干尸。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肉，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束缚着细细麻麻的血管。他的嘴唇几乎消失了，露出的牙龈则是似古木般的深黄。

了空大师洞穴般的眼窝对向张玉涛，后者不敢肯定他还有眼睛。

“老衲在这里坐着，已经有近八百年之久了。呵呵，施主，老衲的徒子徒孙们对你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这是事实，但这并不是老衲的本意。”

“老衲此生数无数敌，先是蜀山，他们与老衲斗争了数十年；再是诸多皇帝，他们用尽权谋，想将老衲与老衲的门徒斩杀；随后便是长生天，他们很快就被我们消灭了，于是我们完全占领了藏族神明的家园---香格里拉，在此与朝廷分庭抗礼；漫长岁月过去，英国人来了，带来了他们的神明，我们遭到了滑铁卢，从此于世人眼中销声匿迹。”

“老衲此生多历波折，只有一个目的：请诸神退，让世人以佛为尊。到了那一天，无上尊佛，我的恩师，则会集中信仰之力，铸造金身于此阿珈金台之上。”

“而施主你，则是老衲八百年来所行之路上的唯一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