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孝子（1/1）

其实，这些日子纪衡真的是很忙的。可是，他并不是忙着和费莫宝瑛约会诉衷情，也不是他方才说的皇帝让他查什么藩库烂账，而是忙着核查要发往四川、湖南的赈粮。他这么说是不想让纪昀跟着他操心上火。

前几日，四川和湖南都将需要的的赈粮数目报到了户部。别的倒也尚可，可是四川的赈粮数目一打眼，纪衡就觉得那数目字不对。若是没有在四川待过的话，他或许看不出什么来，可是他是在达州做过四年通判的，四川连年战乱，十室九空，依照他所知道的情形必定是用不了那么些个赈粮的。

他想将此事密奏给皇上，可是不能空口无凭不是？是以，这些个时日，他正在紧锣密鼓的加紧核算四川到底需要多少赈粮。

核算赈粮就得计算清楚实际的人数，显然直接到四川去查已经是十分不现实的一件事了。纪衡也没打算去查，他只需将四川一省去年上报的税收和徭役出工的数目核对一下便能够清楚的知道四川一省到底有多少待赈人口了。

可是，他也不好直接就去问管这些个资料的官吏，没有上峰的命令人家也不能给他看。无奈之下，纪衡只好把他能看到的四川各县的数据一一相加然后汇总核算。这样一来，工程变的就有些大了，所以这些个日子，纪衡实在是有些个忙的。

纪衡和纪昀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淡然处之的，真应了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这父子之间处的也和“君子之交”差不多了。依着纪衡对纪昀的态度，纪昀能出言相邀估计已是他的极限，若是纪衡不应，估计往后他都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纪衡纵使是再忙，他依然应约前来，他是知道感恩的。不仅仅是因为纪昀肯成全他和宝瑛的婚事，还因为他在达州经历了生死劫难后，忽然顿悟了，他也十分的感念纪昀的养育之情。

纪昀很是兴奋，居然破例喝了些酒。自打过了七十，他也挺知道养生的，酒早已经戒掉了。可就是那个大烟袋淡巴菰戒不掉。

谁知道呢？纪衡哪哪都好，却是个没有酒品也没有酒量的人。晚间，他赴纪昀的约会，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居然还带了个朋友来。纪昀虽觉有些意外，但是却更是高兴了。人多才热闹闹么，学士府早已冷清多时了，这人上了年纪就是爱热闹的。

可是，酒过三巡，纪昀算是明白了，纪衡这小子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带了那个叫做赵毅的闷不吭声的傻大个子来的。这小子的酒量还真不是一般的糟糕，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可以喝两杯的，还是有些个酒量的。谁像这个纪衡啊？三杯下肚就开始七情上脸、口无遮拦了。嘴碎！这酒品还真是不怎么样！为官之人这可是大忌呢！日后定要好好提点他一番，不能喝就别喝！不过，今儿个，他不想说，他想听纪衡说的那些个事儿。

从初到四川做了七品县丞开始说起，纪衡一直说到了他怎样的殚精竭虑、狗拿耗子的破了川东盗匪大案，然后被朝廷嘉奖加封正六品达州通判，才喘了一口气。吃了两口菜，他又将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又开始口若悬河。

纪衡又开始说，他的上峰冯大同如何弃城而逃，他又是如何敲诈勒索达州城里的土豪富绅，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死守了达州十个月。言谈间，纪衡的眉宇间不由自主的带出了几分炫耀和自豪。纪昀笑眯眯的看着他，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儿子的口才有这么好，他说起他在达州的点点滴滴，就仿佛是天桥的说书艺人一般，抑扬顿挫、眉飞色舞。

他适时的问一句，“哦？那又怎样了呢？”纪衡见纪昀很有兴趣听他讲这些往事，谈性愈浓，讲的是更有兴趣、更有意思了，紧要关头还不忘要添油加醋。

仗着有酒盖脸，纪衡又说起了宝瑛，说道了宝瑛将他掀翻在地，纪昀也有些不能相信，他瞪圆了眼睛吃惊的问道：“你这么大的个子，就被个小姑娘给摔到地上啦？”

“可不是！”纪衡的语气满是沮丧，可是那红红的脸堂，弯弯的笑眼却一点也看不出懊恼来。他指了指赵毅，“他在！你问他！”

纪昀满脸的探寻，他转向赵毅，印证纪衡的说法。赵毅一愣，当日他并不在纪衡的府邸，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还是日后听泉叔和泉婶转述的呢。不过，他也并不想扫纪衡的面子，他含着微笑十分笃定的冲着纪昀点了点头。

“哎呦！”纪昀大惊失色，他夸张的抚掌叹道：“这可坏了，这不是娶进了个河东狮么？莫不是，这以后学士府得让她当家了么？若是不让她当掌家太太估计她是会打人的呢！”

“不会！不会！”纪衡十分笃定的摇了摇手，认真的和纪昀说道：“她是讲道理的。等她来，你就知道她是个极有趣的的人了。”纪昀闻言一喜，纪衡说‘等她来’，那么纪衡的意思就是婚后能够和宝瑛住到学士府了？但他仍是不确定，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勒保的老闺女可同意和咱们住在一处了么？”

“出嫁从夫，她不和咱们住，她住哪儿？”纪衡笑呵呵的白了纪昀一眼，有些大言不惭的说道，他也不要脸皮了，居然这种话也说得出来。饶是，淡漠如斯的赵毅闻言也忍不住轻声嗤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