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敬（1/2）

夜晚难熬地度过去了，到了早上俩人一同醒来，起来推开窗，却见雪后初晴的天一碧如洗，放射万道霞光，晴空如万亩云田铺设。

程又青已经到了北院，背着手立在一棵梅树下，顶着灿烂的朝光昂首眯眼看花。

“程侍卫来得早，她母女二人还未起来，想来是昨日受惊过度，今早便起得迟了些。”云心听小丫头禀报，忙笑眼盈盈地迎了出来，还不知秦兰母女已醒。

“不急，让她们再睡几下。”程又青漫不经心地回道。

今日没有急事，左右不过是认尸数人头。

云心便点点头，立在台阶上看着站在院落中的程又青，婉然道：“程侍卫进屋喝口茶？”

程又青笑着应道：“那好，我也许久没来讨一口喝了。”

熟门熟路地跟随云心进了一旁的茶室，程又青撩袍坐在茶桌前，云心挽袖坐在茶桌后，开始熟练地烧水煮茶。

茶桌上摆放着一整套萱草茶具，都是寻常女子喜欢的样式，雅致又清新。

程又青默默看在眼了一眼，这些茶具，这么多年竟还不换一套。

水很快烧开，水壶的盖子被滚烫的蒸汽震得铛铛响，云心抬手提起水壶，将滚沸的水浇到两人的茶杯里，洗了一遍杯具，再倒水至已经放好茶叶的杯盏里。

“程侍卫，尝尝如何？”泡好茶，云心端了一盏到他面前。

程又青低头端详茶水，答非所问：“茶具没换过？”

等沸水的热气散了散，他才拿起茶杯端到嘴边，习惯性地往茶面上吹了两口气，抿唇喝了一口。

“用顺手了便也懒得换，没想到程侍卫还记得这些……”云心忽然沉默了一下，等他喝了一口，才又含笑问道：“这是今秋的牡丹，觉得如何？”

程又青脸上又露出和煦如风的笑容：“云姑娘泡得茶连夫人都赞不绝口，自然是好茶，色香味俱佳。”

云心恬然一笑，调侃道：“这是刚从洛阳运过来的茶，在北境其他地方可不喝着，程侍卫真有口福。”

程又青又喝了一口茶，自谦道：“我一个人带兵打仗的粗人，平常哪有什么口福，还不是都托各位的福。”

云心笑了下，又给他泡了一盏茶：“许久不见，程侍卫还是这般谦虚谨慎。”

程又青闻言默了默，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皮，故意戏谑道：“云姑娘看上去，却比过去更加端方雅致，蕙质兰心了。”

云心啐了他一口，假装嗔怒起来：“程侍卫嘴皮子功夫了得，我收回刚才的话！”

两人笑闹一阵，白星和秦兰听见两人的说笑声，微讶地走进茶室。

程又青看见两人，却立即正了正脸色，起身道：“请二位跟我回白石部，少将军已经命下，今日带你们回去记录伤亡名册。”

白星和秦兰心系着白石部的亲人族民，早求之不得离开这里，一听他说回白石部，便立即跟着他出了茶室。

云心目送他们离去后，又站在台阶上发了会儿呆，才又进屋。

都护府前院里，程又青另给白星秦兰备了两匹马同行，一行人快马加鞭穿过清水城的大道，出城后很快到了白石部。

士兵已经将尸首行列摆放好，四百多具尸体浩荡躺在雪地上，像一座坟场。

已经有先到的白石部族人上前逐一认尸，一旁跟着士兵拿着册子记录，白星也跟在秦月身后，走进堆里辨认人头。

经过一夜冰雪的肆虐，他们脸上已经结冰结霜，彻底成了一堆冰坨子。

两人默默辨认了两个来回，并没有在这些人当中发现白敬的尸体，心中正暗自庆幸着，不远处却在此时又抬来一具尸体，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个是在天景山的半道上发现的，看来是上山时被匈奴人杀的。”抬尸体的士兵对程又青禀告道。

程又青转头看了一眼白星与秦兰，微微催促道：“你们过来看看吧，是不是他？”

白星已经浑身僵立起来，她看见了白敬飘着的魂魄。

阿爹！

她喉头哽咽住，凝视白敬的魂体眼中渐渐泛湿，阿爹果然出事了！

她微微一顿，缓缓转头看着还一脸茫然的母亲，她还不知阿爹已经……

“阿娘……”她忍不住拉住准备过去查看的秦兰，但秦兰却挣脱她的手，心急地要过去认人。

秦兰看见尸体的脸时，便满脸震惊地扑倒在白敬身上，泣不成声：“他爹啊！你怎么会……呜呜呜……”

深呼了几口气，白星才鼓起勇气，脚下发怵地走过去。

走近看到白敬暴睁的双眼，和死不瞑目的面容时，白星终于也忍不住哭嚎起来：“阿爹！”

虽然已经见过数不胜数的鬼魂，但至亲的魂魄她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心里的苦痛难以言表。

白敬的魂魄迟迟不走，在自己的尸身旁周旋了一夜，在见到白星与秦兰后，魂体便淡了一些。

魂魄的怨气越重，魂体的颜色也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