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相见（5）（1/2）

贺凛抻平了衣摆，有些拘束地理了理袖子，又拍拍身上的灰，多了点进入的底气，但还是觉得自己冒犯。

然而贺凛其人，想做什么就会去做。真要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大不了在这异世嘎嘣一下，说不定能和盗梦空间那样，就回到现实之中，和父母亲朋团聚。

贺凛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笑。

她迈出一脚，踏进地面比甬道略高出一些的洞穴之中。

之前贺凛就疑心这个人是不是对生人的气息比较敏感，这才走出去几息，那边忽然毫无预兆地奋力一挣，连带着牵连的六条锁链清凌凌响起来，动静本该很大，却又仅此而已了。

这样的挣扎不知道费去多少气力。贺凛心神紧绷，整个人重心下压后撤一步，脚下地砖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两手还是下意识向两边撤开想找掩体或者可供支撑搀扶的物体，但这次什么也没碰到。

贺凛感觉自己快要适应这样肾上腺素噌噌往上窜的感觉了。不过这次有心理准备，心跳没前几次那样失控。余光很快地扫过四周，大部分注意力始终落在被锁着的人身上。

这样的情况下，贺凛脑海里充斥着的竟然是那句著名的——让暴风来得更猛烈些吧。

贺凛反应过来给自己逗笑了。

她知道不是每个穿越者都有主角光环的。留在苍梧就是因为这里消息还算灵通，如果有选择，贺凛还是希望自己能以安全稳妥一点的方式回去见家人朋友。

而被束缚在中央那人作为恫吓的一方，此时却承受不住般拉风箱似的急喘着。

贺凛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刚一段都在积攒这一挣的力量。

如果是，就有些令人怜惜的虚张声势了。

你在怕吗。

贺凛自己处境堪忧，倒有心思担心起别人。她自认为身体康健——托一年多劳作的福；行动自由——相比于被锁链困在一处不得动弹……

好吧。

贺凛讪讪站直，觉得自己五十步笑百步，实在没什么底气同情他人。又感觉那人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为了不再刺激对方，省得莫名丢了小命，万一没回去，那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贺凛在心里左右互搏，嘟嘟囔囔举起双手，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看见了明不明白意思，背过身去以示无害。

刚刚我分明听见地砖响了的。她对自己说，我这是事出有因，环境险恶，研究清楚才不算贸然行动。

等到人都蹲下去了，也不见真的上手观察。贺凛挠挠裤角，又懊恼自己干的事实在太蠢。也还好这里没监控，不然这样在离墙几步远的地方窝窝囊囊蹲着，估计还没木屋里的婆婆高。

想起那个怪老太太，贺凛更沮丧了 。

那时在村里独自摸索着学说话，除了早日弄清自己到底还在不在原来的世界、想快点听懂别人说什么话进而有机会和别人说说话解解闷这种长远的目标，支撑她崩溃完还不放弃的是一件近在眼前的小事。

贺凛想和那个小老太太用这里的语言说一声谢谢。

从前贺凛长到正经读小学的年纪，家里人就把她从老家接出来去更大的地方一起住，放假的时候才回去。

贺凛那个素未谋面的姥爷据说是当年乡里介绍结婚的。两个人恩爱，没多久却分开。那时候朝鲜战争爆发，姥爷就去了，留下妻子和一双儿女，回来的时候一张牺牲证明，就是全部。

国家每月下发定期抚恤，姥姥一个人把舅舅和妈妈拉扯大，自己却很少出村庄。

贺凛小时候皮实嘴碎，猫嫌狗不待见的，唯独和姥姥亲。因为很小就是姥姥带大的，而且只有姥姥有耐心听贺凛天马行空地讲故事。

贺凛记事早，记得的事不多，但印象很深。有一次她揽着姥姥的脖子坐在姥姥腿上，东一榔头西一棒棒槌地啰里吧嗦，慢慢就闭嘴了。

这可能是小孩对情绪的敏锐，姥姥意识到嘴最闲不下来的孩子不讲话，乌溜溜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抱着她晃晃腿，下意识模拟摇篮像哄小婴孩那样哄她，弯起眼睛轻声问怎么啦。

贺凛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就哭起来，抽噎着叫姥姥不要难过。姥姥明显愣了一下，说自己没有难过。

小孩哭起来哪管这些，那时候的贺凛哭着重复姥姥别难过，自己无能为力地一直哭。

姥姥应了两次没有难过，意识到这话没什么用，就用手托住小孩哭得热气腾腾的后脑勺，自己把下巴轻轻搁在外孙女的肩膀上面，像很小的时候抱着她哄那样左右晃着。

后来怎么样贺凛不记得了。反正她从没见过姥姥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那会儿贺凛还是低年级的小学生，到要升高年级时姥姥得急病走了，猝不及防，干脆利落。

过程很短。她一生良善辛劳，在死生之事上没受太多的苦，很体面。

别人怎么样贺凛不知道，但她自己对这种事的发生反倒没什么悲痛，也来不及产生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触。只是觉得自己自此很少再回老家了，而姥姥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