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我要报案！我要报案！我要报案！（1/2）

太阳正在升起，接警中心的几面锦旗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地贴在雪白的墙壁上，屋里有些透不过气来，外面也没有一点儿风，老天在变脸呢。

江美美一把抓起了那部乳白色电话，手在发抖，血在沸腾，心在哆嗦，好像抓在手里的是一颗白色的手雷，然而，那不是，只是一部简简单单的电话，一个乳白色的魔鬼。

“喂——这里是某某地方110接警服务中心。”这边毫无表情地说。

“小姐——我要报案！我要报案！我要报案！对了，今天还真是邪门儿了，就在我来的半路上啊——我还看到了一个蜗牛，一个大蜗牛，一个超级大家伙，可把人吓坏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蜗牛呢，好家伙，她分明有……分明有篮球那么大。这件事情非同寻常，整条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口水喷喷，都在论说那个东西，甚至有人怀疑那是外星生物入侵地球，或者说是外星人派来的卧底或者间谍呢，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一开始，打死我也不相信。可是后来，在一个十字路口，见前面围着一堆人，熙熙攘攘，我的好奇心就膨胀了，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拨开众人，从人堆里挤进去，好家伙，口说无凭，铁证如山，自己的眼睛对自己的思想负责，就见得人堆中央——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蜷缩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背上背着一个硬壳，倒是头顶的触角，就像拉杆天线一样一伸一缩。凑到近前一看，她奶奶的，居然是一个蜗牛，可是她居然有篮球那么大……”

电话那边，一个声音气喘吁吁地说。周围很嘈杂，人声喧哗，笑语翻天，风声呜呜怪叫，汽笛声声鸣响。

江美美听过这话，立刻振奋起来，耳朵根子都发热了，还好，谢天谢地，不是骚扰电话，简单和关键也休想占到她的任何便宜，她的心里充满了红彤彤的希望，却又夹杂着一丝失望，大概是骚扰电话接得太多了吧，生出了职业病来，当下就竖起了耳朵，打起了精神，忙不迭地抓了一支笔在手里，万事俱备，只欠案情。

“我听着，你说——”出于职业责任，江美美的声音变戏法一样，即刻变得温情柔软而富有磁性，“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件一件地说，想清楚了再说不迟，要想着说，不要抢着说，你说明白了我也好搞好案情记录，有关部门也好着手处理，我们的时间很金贵的。”

“……我的同事死了，整个事情好像是一片台风过境后的电网，又好像是一张搏击风浪的破渔网……您该知道，我们都是打工人，同在东莞市某某地方一个叫家家乐的电子厂坐拉线。他那家伙，素来有些奇怪，好像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深怕人家知道了他的底细。当然，我是说他那个莫须有的神秘大奖，五万，五十万，五百万，还是五千万，数目不确定，也无法确定。对了，拇指时代，他竟从来不用手机，从来不用，从来不用，你说奇怪不奇怪。当然，他死得更奇怪，年纪轻轻的，头发都白了……”

某处，薄雪融化，开始结冰，一只小蜗牛爬出了自己那个坚硬如铁的世界，舒展了一下柔软的身体，伸长一个触角，嗅到了空气中一些非同寻常的味道。

那边的声音恰似寒风中的枯叶，颤抖不止。

江美美的心开始下沉，也就是说一个打工人不明不白地死了，来也悄悄，去也悄悄，在这个陌生的都市里，举目无亲，谁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只怕连城里人膝盖上的一只哈巴狗都不如，想到这里，江小姐的心里疼疼的，凉凉的，隐隐地，她听到了炸弹爆炸的声音，一石激起千重浪，惊飞万只鸟，那么，篮球大的蜗牛……

命案！人命关天，绝非儿戏。

“好，我知道了，那么，死者叫什么名字？”

“他叫马尾巴。”

“马尾巴？”江美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对，他又叫马玉发，还叫毛绒绒。”

“我说——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他到底是叫马尾巴还是叫毛绒绒？我需要做记录，要准确，不，是精确，不能米汤盆里洗澡，糊里糊涂地搞，何况还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案。”

“是这样的，他大名叫马玉发，但人家都叫他马尾巴，还有人私下里叫他毛绒绒，对了，他还有一个外号，叫什么重磅炸弹来着……”

“重磅炸弹？”

江美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笑容僵硬，“你可不要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听听你的话，简直就是半天云里吹喇叭，不知道在哪里哪，说正经的要紧，捡最重要的说，现在，我问你答，他的几个名字可有什么来头？”

“有的，但是，三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好了，打住，说说他是哪儿的人吧。”

“好像是湖北宜昌秭归人。”

“你确定吗？”

江美美一边问一边摇摆笔杆子。

“我不确定，不过他倒是经常提起他那邮票大小的家乡，而且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他说惟妙惟肖的五指山，说雄伟壮观的三峡大坝，说醇香扑鼻的稻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