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汪洋（1/2）

我天生体质奇特，从出生起，就怪病缠身，三天两头发烧。家人为此遍访天下名医，却始终不得治。五岁那年，乡里来了一位神算子。据说这人是一个奇人，不但学识渊博，还有通天彻地的本领，是一位真正的活神仙。爷爷不顾家人的反对，把他请到家里为我看相。那神算子看了我半天，说：“这孩子多病，是因为命中缺水。”

谁都没把神算子的话当回事。因为，第二天神算子先生自信满满地带着一队人寻找一头丢失的小牛，结果，后面的乡民们紧喊慢喊，他还是志得意满地一脚踩进了一个新鲜的粪坑里。乡亲们掩着鼻子把他拉了上来，他没等别人说一句话，便落荒而逃。

从此，我的家乡迷信的人便少了很多。我父亲曾经酸溜溜地说：“瞧人家那一脚，可比我在讲台上费尽口舌一整年效果要好得多。”

不知道我父亲该喜还是该忧，那些醒悟了的人中，并不包括我的爷爷，也就是他的老爹。

也不知为何，爷爷对那位神算子的话坚信不疑。从那天开始，他便每天带着我去什么河边、水塘边、水坝边玩耍。这还不算，每次出门，他都要背一个巨大的水瓶，说是要保证让我每天喝够八杯水。

说来也怪，我的身体竟然在真的好了很多。原本是同龄人中小弱鸡的我，从那之后一天天强壮起来，连病都很少生了。

一年之后，爷爷突然生病了。他把父亲叫到了病榻前，对他说：“儿子，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唉，可以说，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父亲是个孝子，他抹着眼泪问：“爸，是什么心愿，您说，我一定满足您。”

爷爷指了指站在床脚的我：“我希望孩子能认祖归宗。其实……”

“您是说，他不是我亲生的吗？”父亲狐疑地盯着我。

“呸！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你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吗？”爷爷说，“我想说的是，其实，我们本不该姓王的，应该姓汪才对。都怪我小时候觉得人家姓王显得很霸气，硬是把自己的姓给改了。如今年老，真是很后悔。所以，我希望小孙子能姓回汪去。”

在爷爷的坚持下，我的名字从“王向元”变成了“汪洋”。爷爷的病立刻就好了。

父亲虽然也怀疑爷爷利用自己的孝心搞封建迷信活动，但苦于自己已经立下了誓言，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大海，立刻被它迷住了。站在岸边，轻柔的海风抚着我的脸，细密的海浪舔着我的脚，我久久地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忽觉自己化身为大鹏，在朝着那望不尽的远方翱翔而去，大海便是我的天空。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故乡。我在海边安顿下来，最初靠着在渔民们的渔船上打零工生活。后来，便遇到了我的师父。师父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当年，他拥有当地最大最好的一艘船。师父是远近闻名的败家子。他们家原本是家底丰厚的渔民世家，但当家业到了他手上时，他卖掉了所有的东西，然后买了现在这艘船，从此不再做渔民了。

师父给船取名叫“尼莫”。因为，他的毕生目标就是驾着这艘船前往尼莫点。尼莫点在南太平洋的中央，是距离地球上陆地最偏远的地点，是一个人类从来没有到达过的无人之境。

最初，船上的常驻人员就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需要的时候师父才会去雇几个人来帮忙。最初，因为船比较新，我们的大部分业务，就是接待各种“海洋体验团”。这个活一般来钱快，又比较轻松，但师父却嫌弃它繁琐，我也不太喜欢，所以，大部分时候，我们一个月也就会接上一单，够吃喝就行了。我们比较喜欢的是远洋搜救或者深海探险。然而，这种活可遇不可求。

忽然有一天，师父说：“以后，得多接一些体验团的单子了。该做做准备了。”

我喜出望外。我知道，师父这是要为前往尼莫点做准备了。

可是这时，我们的尼莫号已经不是最新最大的船了，体验团的单子没有以前那么好接了。

“有眼无珠！尼莫号的性能比他们那些花花架子好一百倍！”师父恨恨地说。

但于事无补。我们只好极尽节俭，努力攒下每一分钱。然而三年过去了，我们才攒下了目标资金的一半。这时候，船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除了我之外，还有师父在海边“捡”到的一对双胞胎姐弟阿秋和阿白。

一天夜里，师父请我们几人去城里吃喝玩乐，我们喝得大醉，在包厢里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不见了师父的踪影。回到港口一看，尼莫号也不见了。

我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一张纸条，是师父写的，只有寥寥数字：我去尼莫点了。勿念。

我们三人从此每天在港口张望。终于，一个月后，看到了尼莫号缓缓驶入港口。然而，上面却没有师父的影子。我不知道这一个月师父经历了什么，但回来的尼莫号却像是经历了三年的风雨一般：船头平面有了一处凹陷，船身拼接的地方也有了一条宽宽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