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熟苦杏（1/3）

是夜，无端下起大雨来，噼里啪啦敲打着大地也敲打着玻璃窗，雷声携着闪电，在空中劈开一条亮白色缝隙，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摧毁了。

还好明天是周六，不用去上学。

祝良辰听着雨声雷声交杂，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想着。

不对，祝良辰，快醒过来，不要再睡了，醒过来。

潜意识在大脑中与睡意拉扯，试图叫醒睡梦中的祝良辰。

又一道雷声轰鸣，玻璃窗前后颤抖着，发出抵抗。

祝良辰一下子惊醒，黑暗中睁大了双眼，惨白闪电破窗而入，映亮了狭窄房间。

打雷闪电狂风大雨，沈昨渊。

祝良辰很快反应过来，迅速穿好衣服，拉门而出，走到了对面门前。

门没有锁，祝良辰推门进去，果不其然，床上没有沈昨渊。

祝良辰摸索着回忆电灯开关的位置“哥，你在那里？”她放轻了声音。

外面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依旧和狂风一起叫嚣着。

哗啦啦轰隆隆，这声音如恶魔一般传入沈昨渊耳朵里，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他双手捂住耳朵，身体团成一团，尽力往最深处蜷缩。

“啪嗒。”屋子亮了，灯被打开了。

“哥！”祝良辰快步绕过床，在墙角中看到沈昨渊。

祝良辰蹲下抱住沈昨渊“不怕不怕，我在呢。”

怀里的人全身都在颤抖，他抬起头看着祝良辰的眼睛。

入目是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那双冷厉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这是一只被雷雨困住的野兽。

祝良辰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打着沈昨渊的脊背，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不怕，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良辰…”粗粝沙哑，像是万年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女孩怀抱里温暖柔软，是栀子花铺垫的温柔乡。

沈昨渊怕雷雨天，这是祝良辰无意发现的，没有人知道。

原因大概是沈昨渊母亲许琳琳离开的那一天，和今晚一样，暴雨倾盆，雷声大作。

那天晚上，沈山发了狂，那个酗酒成性，粗暴无能的父亲，把所有怨气都洒在一个七岁孩童身上。

巴掌、酒瓶、四十三码的脚、木棍…数不清了，应该还有更多，全部都能在沈昨渊身上找到印记。

血流一地，那小孩昏死在水泥地上，迷迷糊糊看不到生的希望。

祝良辰在奶奶身后长大了嘴巴，哭喊着流光了眼泪，奋不顾身跪倒在沈昨渊面前。

“别…哭…”沈昨渊只觉全身都在疼，可他不想祝良辰流眼泪。

可是手抬不起来，眼睛也不听使唤要闭上了，那张常常笑着对沈昨渊说吃糖的小脸，消失在最后一眼中。

“救他啊，救他。”

那天混乱极了，尖叫声、哭泣声、雷雨声、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拉走了沈昨渊和沈山。

那是祝良辰的噩梦，是沈昨渊的深渊。

是她们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昨渊从不是无坚不摧的厚盾，他是伪装坚强的幼兽。

祝良辰声音有些哽咽了“我在呢，哥，不怕了，他走了。”

时间过了好久，雨还是没有停，祝良辰感觉自己腿已经麻木了，但是沈昨渊依旧是混沌的。

他一直看着祝良辰的那双眼，嘴巴一张一合，最后祝良辰听到他说“别哭。”

眼泪决堤，比大雨还要磅礴，落在地面沉重的要敲打出一个坑来。

祝良辰慌忙擦干眼泪，但是情绪不受控制，心里酸痛着难受，眼泪擦不干净。

“我不哭了，我带你走，沈昨渊，带着爷爷奶奶，我们永远不要回来。”祝良辰紧紧抱着沈昨渊，他僵硬的像个木偶娃娃。

之后她们紧紧依靠着，等天亮，等雨停，等一个出路，等一个永久。

这一夜会印在心底潮湿肿胀，但第二天一早，没有人会提起，她们默契的选着遗忘，就像以前无数个雨夜一样。

一场秋雨一场凉，气温直线下降，坐了半夜的祝良辰不出意外的发烧了。

沈昨渊很快恢复带以前的冰冷模样，这一晚是他和祝良辰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经过一夜暴雨洗礼，落叶和雨水铺满一地，天还阴沉沉的，就好像这场大雨还没有彻底下完。

祝良辰吃过退烧药昏昏沉沉睡去，沈昨渊盯着看了一会儿，自己回了家。

许琳琳在他七岁那年和隔壁村里一个城里人一起走了，沈山是在他十岁时失踪的，到现在依旧是渺无音讯，只留下来五万多的赌债。

两家人离得近，就在隔壁，走两步就能到，沈昨渊家是这条小巷子的终点，后面是一条小路，路后面是一条浅河。

“吃饭了吗，昨渊？”奶奶步履缓慢，在围裙上擦干了双手。

“吃过了。”沈昨渊将书包放进自己房间里，路过客厅看见吞云吐雾的爷爷，并没有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