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始皇帝（1/2）

咸阳。

咸，意为都是、皆是。阳，山南、水北而为阳。

咸阳位于九嵕山之南、渭水之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

咸阳，不像后世的王城、帝都，它几乎没有作为边界的城墙，它不是一座封闭的城池，而是一个开放式的宫殿群。

以咸阳宫为中心，其北有望夷宫；南有兴乐宫、信宫、阿房宫；西有梁山宫、召阳宫。

而秦每破诸侯，则仿建其王宫于咸阳宫以东。于是，自雍门以东，而至泾、渭两水的交汇口，遍列着韩、赵、魏、楚、燕、齐等诸国殿宇，史称“殿屋复道周阁相属”。

宫室虽多，然并非无序，其星罗棋布中，暗藏玄机。

咸阳宫譬对着北天中央的紫微垣，即天帝居处的北极中宫。

渭水对应着天穹的银河。

横桥象征着阁道六星。

极庙为南斗。

章台为渐台。

而兰池则为五车。

天象、人间，一一对应，玄远微妙。

巍峨的咸阳宫观阙在星辰漫天的夜色下，宛如一头狰狞的饕餮神兽。

殿阁屋檐上的每一片瓦当，都篆有“秦并天下”的字样，彰显着这重重宫禁主人那不容冒犯的赫赫威严。

脊角上的鳞龟、雀蛇，则在庭院中投下一道道鬼魅阴影，随着风灯的摇曳而狂飞乱舞。

虽已深夜，但咸阳宫正殿仍掌着灯。

殿中，侍立在御案一侧的赵高，手持一方青玉蟾蜍砚滴，滴水入砚，然后又以砚石继续轻轻地研墨。时不时的，他便会望一望立于殿侧的漏壶。那青铜漏壶里的水，有节奏地滴流着，漏刻已快要齐平到“平旦”的刻度。

“什么时辰了？”终于，始皇帝略感倦怠而又不失雄浑的声音，划破了漫漫长夜的沉寂。

“禀真人，”赵高轻声道，“快寅时了。”

“今夜姑且到这吧，”始皇帝将手头最后一封简牍掷在御案上，赵高赶紧将始皇帝手中的“蒙恬笔”接过，摆在笔架上。那笔架如山，底部则刻绘着川纹，象征着大秦的名山大川。

始皇帝揉揉额头，问道：“足石了吗？”

“不止了，不止了，”赵高边说边让两名侍者以衡石称了称文书，“一石有半了。”

“嗯。”

“真人，您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则不休息，日复一日，身体如何受得了？”赵高不忍道。

“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朕。”

“可是……”

“不必多言。你们不是都唤朕‘真人’嘛，区区一石文书，还累不着朕。”

“真人仙体庇佑，万岁无极！”殿内的侍者齐齐拜倒。

“更衣吧。”

“夜深露重，”赵高小心翼翼道，“真人还要去？！”

“去。朕今夜必要见他。”始皇帝断然道，神色坚毅，但念及要见的那人，哪怕是始皇帝，心绪也微微不宁。

“何不将他唤来咸阳宫陛见……”赵高唯唯道，话还没说完，瞥见始皇帝微微皱起的眉头，他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蠢话，皇帝怎么可能诏那人入宫，那岂不是让尽人皆知，于是立刻改口道，“真人也可明日朝会后，摆驾兰池宫，然后，就近见他。”

“朕等了这么些年，不想再等到明日了，”始皇帝不容置疑道，“你确定他此刻已到兰池？”

“是，”赵高顿首道，“一刻钟前，老奴已得报，那人……已在兰池。”

“出发。”始皇帝倏然起身道。

“为真人更衣，”赵高赶紧一声令下，几名內侍立刻趋前，替始皇帝更衣，为其换上平民粗裳，赵高略感不安地说道，“真人真要微服而行？老奴这心里头，还是不踏实。”

“这可是咸阳，”始皇帝声势慑人道，虽然穿上了布衣，但始皇帝仍然不怒而威，“再说，不是都已经……”皇帝眼角瞟了赵高一眼。

“是，是，但……”赵高诺诺道。

“休要多言。不然，朕这一番布置，岂非白费了？”

赵高讪讪地噤声不语，待始皇帝离开正殿后，他才转身吩咐殿中內侍们道：“守好殿门，无论何人，一律拒之门外，无论何事，一概压下。另，你们几个，在真人返宫前，不得离开此殿半步。”

“谨遵老祖宗钧令！”

“如果走漏了一丁点儿消息，”赵高环视殿中各人，然后阴恻恻地道，“你们就都得死。”

“诺……”这一次应诺，众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栗。

“谈，五间司那边吩咐好了吧？”赵高问道。

“义父放心，”面容白皙、精致的宦者令韩谈上前应道，他双手接过赵高从头顶卸下的高山冠，递给一旁的小宦官，“都按您老吩咐的，准备得妥妥的了，五间司已暗中戒备、随时待命了。”

“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赵高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韩谈亲自伺候着赵高也换上了百姓短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