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断魂（1/2）

玉夫人侍寝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流水般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进了长生殿，安静了两个月的萧贵妃终于坐不住了。

“真是个贱人，勾得陛下对她这般死心塌地，当初本宫就该直接让人把她吊在太阳底下晒死。”萧贵妃咬紧了后槽牙，将手中的琉璃金盏摔在了来送消息的人面前。

“娘娘，您息怒，陛下才下了旨，不许任何人去打搅长生殿那位，尤其，”梅儿跪在盛怒的萧贵妃脚边，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只剩气音，“尤其不许咱们重华殿的去。”

从前萧贵妃在后宫争风吃醋、打压嫔妃，皇后从来都是放任自流，陛下也未曾说过什么，她当真以为自家娘娘真的是宠冠后宫，可玉夫人一事，陛下训斥，皇后封宫，两个月里，萧贵妃虽不曾反思，她梅儿却看得真切，从前的纵容只是因为家世出身，与宠爱没有半点关系，萧贵妃有这道护身符，自然是什么都不用怕，可她只是小小宫婢，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看着趴伏在自己脚边畏畏缩缩的梅儿，萧贵妃怒极反笑，坐回软榻，手里把玩着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琉璃金盏，良久，缓缓道：“宫里杀人的法子千千万，又不是非要咱们去她宫里才能了结了那贱人。”那声音里早已没了先前的愤怒，可平静的语调听来却让人觉得脊背生寒，梅儿不语，压低了身子，也收起了心思，不敢再多说半字。

京城落了冬日的第一场雪，鹅毛大雪整整飘了一夜，等到柳沅在人怀中因燥热醒来时，外头，红墙碧瓦已是银装素裹。

除去每日晚膳时朱洵会来用膳，之后宣她侍寝，长生殿鲜少有人会来，一众宫人每日也是清闲的很。用过早膳之后，一帮人便在小梨的撺掇下在偌大的院子里打起了雪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几日柳沅犯懒的很，身子总是倦怠，时常坐着坐着便会睡过去，再者自己过去，他们也会不自在，到时束手束脚，反倒失了乐趣。便自己抱着汤婆子，裹紧了貂皮大氅，拎着鸟食在廊下逗弄那几只已和自己混熟了的圆滚滚的麻雀，麻雀呼朋引伴，很快便围着柳沅成了一圈，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一众灰色小巧的麻雀中，一只黑白相间的蓝羽喜鹊喳喳鸣叫，甚是显眼。蹦蹦跳跳的踩上柳沅的大氅上，见人不曾驱赶，扑腾着翅膀，稳稳当当地抓住了柳沅伸出的葱白指尖。对上柳沅的视线，眨巴了几下眼睛，“喳喳”几声，飞进了殿内。

柳沅将手指缩回袖子里捂紧了汤婆子，抬眸，冲打雪仗间隙还不忘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小宫女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快过来。”

侧了侧身子，将软垫让出一半，柳沅拉着她冻的通红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坐吧，无妨，就当在这陪陪我。”看出了她的局促，柳沅出声安慰，声音甚是温柔。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家中可还有亲人？”柳沅声音温润轻柔，像姐姐一般，将翠儿的手带到汤婆子上，轻轻揉搓，替她驱散刺骨的寒冷。

“回夫人，奴婢叫翠儿，今年十六，家中还有阿娘和一个弟弟……”话未说完，哽咽却先漫上了心头，翠儿忽然很是后悔，玉夫人明明是她在这宫里遇到过的最温柔善良的人，她来长生殿这么久，从来不曾见过玉夫人苛责打骂他们这些下人，明明如水般纯净，怎地偏偏成了萧贵妃的眼中刺肉中钉。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柳沅伸手擦去翠儿滚落的泪珠，手指划过她水嫩光滑似新剥的荔枝般的脸颊，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十六岁，多么美好的年华，只可惜终究要成为这深宫的尔虞我诈中冤死的亡魂。

“没，从前未入宫时，阿娘冬日里也时常这样将翠儿的手捂到怀里，一时恍惚，有些想家，才在夫人面前失态，还请夫人惩罚！”翠儿起身，跪在了廊下。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思乡之情，人之常情，本宫不会怪你。”将人扶起，殿中的那只喜鹊叫的愈加欢快，柳沅轻轻拍了拍翠儿的肩膀，将残留的雪花掸去，“去吧，本宫不耽搁你同他们玩耍了。”

“翠儿，”奔去院中的身影欢快的像是枝头嬉闹的雀鸟，柳沅犹豫片刻，还是出声叫住了人，“有任何难处，来找本宫便好！”

“欸，夫人，未至寒冬，水边冰层不像看到的那般厚实，您记得离得远远的！”二八年华的少女面若桃花，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尤为招人喜爱，声音清脆似婉转的百灵，这是翠儿在柳沅心里留下的最后印象。

殿内，喜鹊在打开的那扇窗户前不停地蹦蹦跳跳，原是窗外不知何时飞来了一群他的同伴，叽叽喳喳地唤它回家。取下附在蓝羽下的密信，柳沅抓出一把鸟食撒到了廊下，黑白相间的喜鹊、土黄色的麻雀，一拥而上，三两下将鸟食吃得一干二净后拍打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半月前，小梨将译出的内容告诉了她，如她所想，皇后心有所属，或许于她而言，是友非敌。

信件上的内容在火光的照耀下缓缓浮现，柳沅看着信上的名字，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十年了，老天也终于站在了她这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