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个女人（1/1）

「命运真是擅长捉弄人心，或者我的运气实在太好，也太差了。」

跟她的见面的确是我意想不到的。可以说，那大概就是个意外，而且人不就是如此吗？躯壳也只是躯壳而已，面部的特质不过是骨架的形状，五官间的比例，眉眼表现的性格。面容相似的关联是不如血缘关系实在，与挚友和挚爱就更加不能比。理论中的念想如此达成，不过真正与人相关真理并非完全的理性。对面容相似的两人而言，大概这并不能算上值得为之深思的一件事，但对于与其关系重大的他人来说，这就有所不同了。我明知眼前的女人只是与亡者躯壳相似，但她的脸不由自主地让我回想起过去种种的一切。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如果我有生命，那将是心跳与呼吸加速、血脉即刻喷张，情绪高昂不已，头脑发烫、一片空白。

那一刻我明白了所谓“玩偶”的意义。它的确毫无生命，甚至灵魂碎屑也不曾有，却是完完全全的玩物，是能够取悦他人的物品。这个空壳的死人真的振奋了我好一阵子。我几乎放弃了剧院的工作，日夜坐在手术台边休整那张脸，我练习无数次的技巧在一次实战面前几乎黯然失色，我感觉到我几乎又见到了她，因为那般自卑又窘迫的扭曲的心情时隔许久又出现在我的身体里。我也时常对此感到疑惑，我很少为某事动容，实验初次成功的喜悦不能够，站在聚光灯下被数不清的目光注视的虚荣不能够，与人说的不同，只有这种远区别于“幸福”的情感才能唤起我灵魂的注意。

我告诉这个躯壳的家属，她的情况复杂，因此要治疗更久一些。她看起来很焦虑，但最后仍然同意了，可是我还是为此感到烦躁不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但是忍不住对那个老妇人这样做了。我施展了一点小招数，让她别太执着于这件事。事实上她的女儿早就能够醒来了。但是我希望能让她再像一些，再相似一点，似乎能做到没有任何破绽，就能骗过天地和骗过神明，混淆黑白，但最终只是骗过了我自己。我还是放她走了。她睁眼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皮上的细微的缝合线反光了，但是我实际上做的好像是流下了眼泪，几乎是这样的。但是看向她的眼睛，我终于意识到她并不能因此回来，无论是那个人的女儿，还是她。悲痛的心情源源不断地向我涌来，我简直在恸哭。我比我想象中更想念她。

事实上，我不够有经验去积攒出一份真正纯粹的、符合世俗的情感。我想只要旁观了发生的这一切，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能称之为爱，而更像一类“偏执”。这并非什么海枯石烂、打动人心的故事，谁让我不是真正的人类呢？我能做到的仅仅是模仿，用尽全力却也无法懂得人体内激素引导的喜怒哀乐的真正含义。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人的悲哀，甚至是独属于我一人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