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数星星（1/1）

斐莲先生总是非常非常繁忙，他在一天中似乎要赴无数场约。他的确是太受欢迎的人，相比之下我就是一个太不起眼的、无论怎样都长不大的小不点。斐莲说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但是我也很难将它对他的同事或者上司隐瞒，然而他们看起来似乎没有那样在意我生长的停滞。“受欢迎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这一次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他并没有在说实话。邀请他去赴宴或喝下午茶的人多种多样，其中有富豪也有名人，有臃肿、脸上泛着油光的中年男人，也有光彩照人、青春貌美的女星。斐莲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工作也因此被无限期地耽搁了。那个破败巷子里的小铁门锈得更烂，里面的空间也变得冷清。好几天内我就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似乎自己在陪伴着这些尸体一般。偶尔我想和它们说一些话，不过没有东西回应我。这是应该的——它们都尚且没有成功。

每到晚上，我就偷偷拉开一点点窗帘，为了让路灯和月光照耀进来。我还是恐惧绝对的黑夜，绝对的失明。斐莲认为这里是保密的，因此不该被外界的任何东西知道——可是我得这样做，我害怕孤身一人的感觉。每次赴宴结束，他会回到他的居所而并非这里，因为第二天还要换上其他正式的服饰。而这个破烂铁门后只是一个贮藏室。这里容不下需要维持外表的斐莲。我不回住所有很长时间了。斐莲说，那是因为我是个讨厌“家”的感觉的人，但是答案其实并不是。维克托给我的感觉令人陌生，而另外，在那别墅的阁楼里，我曾经去过，在那里不知为何我感受到了深切的忧伤，那似乎是某种绝望的心情的残骸，仅仅是一阵余痛，却够让我心惊胆战不已。但是我无法向斐莲形容这种感觉——它听起来确实像是毫无来由又无理取闹的。因此我就更经常待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地方，甚至已经比斐莲住得还要长久。这些死人让我感觉到异样的安心，我想那并不是增加了什么，正是因为是死亡，是清零和一无所有。无论伤心或喜悦都不存在，就好像我们融为一体，只是天亮后我又要睁眼看到让人失望的一切。

我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独自一人待在黑夜之中。上一次和我在一块的是维克托，但是他的灵魂似乎发生了变化；在不久之前我还躺在教会的肮脏却舒适的床铺上做着梦。我现在已经不能够再睡着了……那么过去都梦到过什么呢？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似乎我的身体在飞速地上升，伴随着灼热的温度、包裹着我的黑色烟雾，眼前的一切慢慢消失。然后是荒芜的灰色土地，然后是房间，让人害怕的女人。还有呢？

“还有什么更多的有趣的故事可以告诉我呢？”

我漫无目的地呢喃着。

“……”

“有人在吗？”

我突然毫无预兆地说出这句话。

我并不是听到了某种声响才提出这样的疑问，但我确信那也并不是斐莲。但是似乎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就在此地，它是不可目视的，它突然降临了，并且也并不害怕，甚至唇边带着一丝微笑，如果它能算是“人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