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祭祀神（1/1）

「那是因为」

从那之后，我再一次失去了睡眠的能力。大概是那一次落入冻结的水下的疼痛永远被我的身体铭记了，最后的睡眠在我心中总与重大的绝望和无助联系在一起。我再也梦不到那个漂亮的孩子，当然也不再总是见到那可怖的大火。即使我长久地阖上眼皮也不会再失去意识，从此白天和夜晚再也没有分别，只有沉默的、宁静的、清晰可辨的感知，流光溢彩的幻觉不复存在，我的精神又坠入了无人回应的深渊里。

我正因此沉默着。维克托已经哭累了，他蜷缩在角落，眼皮肿胀不已。

寒风在我面前的世界呼啸，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侵入了我们所在的空间。维克托的发尾都结了冰。他在不住地颤抖，哪怕身上已经披了很多层衣服。没有任何可以取暖的了。我的湿透的大衣在被寒风吹拂后僵硬又冰冷，已经不能再发挥它的作用。

我沉默地起身，挨在他的身旁坐下。我的身体也很冰冷，我想应该是。我已经坐在窗口吹了太久的风。我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让他感到更温暖些了。我看到他沾上雪花的睫毛一颤，然后眼角落下一滴泪来，随即他的全身都开始轻微地抖动。维克托已经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声嘶力竭地哭嚎，他变得安静了。或者说，他变得虚弱了。他的眼睛似乎已经黯淡无光，嘴唇也冻得毫无血色。然而他的眼泪还是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住地落下。我看得出，他很难过。但是我也找不出安慰他的办法了。和他说话只会让他更饿，拥抱他只会让他感到更加寒冷，握住他的手只会让他感到疼痛，那上面留存了不少被碎冰留下的割伤，紫红色的血液凝固期间，没有溃烂也无法愈合。

“塞西莉亚…”

“什么事？”

我侧耳倾听他微弱的声音。

“……”

“拥抱我。我真的好冷。”

“可是，你知道的，我的体温很低。对不起，维克托。我没办法让你觉得温暖。”

“和这没关系。拥抱我。”

他还是这么说了。

我只好靠得离他更近，用我的双臂环绕他的肩膀，肉眼可见地，他在我的手臂触碰到他的脸颊时颤抖了。“我真的好害怕…”我听到他呢喃着，“我好想母亲。我真的好想回家。”他啜泣得更厉害了，“我…我……”

不一会他就睡着了。他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不再动弹。我觉得也许休息一阵对他也有好处，毕竟他已经悲伤了太久。我小心地挪动身体，接下去轮到我来考虑了：该怎样做，才能让我们离开这个封死的空间？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如果身处于绝望的境地，若是向上天祈求，慈悲为怀的天神将会帮助虔诚的世人渡过难关。我双手合十。我不知道怎样才算虔诚，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是否标准。我也不知道风雪之上的天穹是否有人在看着这一切。也许就当是为了维克托吧，如果说我这样不寻常的生命是对上天的冒犯与大不敬，那么维克托又算什么呢？他只是个无辜的世人。他没有理由为此受苦，也不该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

我是这样想的。神明是否也赞同我的愿望，我终究是不得而知。祈祷完后，我阖上双眼，双臂重新拥抱住维克托冰冷的身体。不知多久之后，风雪似乎停止了。这片地域上似乎从未出现过的阳光透过铁窗几乎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的耳边已听不到孩童的呼吸声。一切归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