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风雪夜（1/1）

「身处在人间供奉神明的地方。」

我最讨厌唱圣歌。

我觉得每个人都做着一模一样的事特别蠢，但是他们总是逼我们做这些事。上/帝如果真的如此关爱我们，为什么不让我睡个更暖和的地方，或者让我吃这些老鼠啃过的之外的东西呢？但这些事是别人说的。其实我吃不出味道，但维克多说，它们已经馊了，闻起来让人想吐。大概吧，他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其实我最大的心愿是长高。他们说我找回来的时候就长这样，四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这也不是我希望的呀。如果我能自己做决定，就要长得比天还高，看看上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坐在那看着我们。

神父说，他们在古时的焦炭中发现了我。这时有人反驳他，那根本不是古时的东西，我的皮肤沾上了凝固的汽油。那是在非常非常寒冷的风雪之中，他们在某个不知名的废弃的建筑一角的坚冰附近发现了昏迷的我。神父坚决认为我的降临是神明的旨意，到底是不是我不知道，总之我被放在这群孩子当中一起被抚养。从被带回教会之后，我昏睡了几个月才醒来。有人提及我是保存完好的尸体或者女巫的可能性，但是被神父坚决否决了——他说女巫早在上个世纪就被清理干净了。我的降生一定是神明的恩赐，是解决疫病的关键。我醒来后就被众人围绕着，其中不少带着无比期待的目光。只是很可惜，我用了一个星期才清楚表达出一句话，说我的名字叫Cecilia。他们总认为它还太普通了，但是我坚持使用这个名字。我并没有解决疫病，不过教会的人也算是找到了我的用处，就是搬重物，干重活，因为我从来不喊累。我不知道他们说的累是什么意思，还有饿，都无法感受。维克托就是因为这个，才总是和我待在一起，这样他就总有两顿饭吃。他让我别和那些人说这些事，又让我搬东西的时候聪明点，适当的时候装作搬不动的样子，就可以多点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在所有他们喜欢做的事情里，我唯一能明白的就是睡觉。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困”，偶尔我还能在睡觉的时候看见很多东西，有从来没见过的金发碧眼的男人，白头发的小孩，有时候还会看到很多很多白色的不知名的花，还有看不见天空的大火，而我身在其中。过去到这种时候我就该醒了，因为他们会嫌我尖叫得太骇人了，让他们听着心慌。他们说我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人不会总是做噩梦，但是我只要睡着，就一定会因此尖叫。神父也解释不了这种事，只要我不要接近火源。后来实在无法协调了，我就在白天睡觉。这样梦见的东西就更多了——在大火之后，又能见到一个凶巴巴的女人。她让我感到有些害怕。继而是无尽的星空，躺下的人，怎么跑也跑不到边界的平原和山川，永远不止的暴风雪，脚尖传来的冰冻的感觉…无比荒芜的世界，似乎有人在天穹之上凝视着我。但是抬起头看一眼，只是白茫茫的天空。

我问过维克托关于天空的事。他看起来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他说天空从来都是那个颜色。蓝色不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吗？那也许是我的梦其实并不真实吧。想到这里我的内心总是失落的，我也和别人一样好奇我过去的记忆。万一我的父母并不是上帝，只是他们把我忘在了这里呢？维克托让我别想了。他是这样说的：“思念父母是没意义的事情。他们送你过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钱了。等他们有钱了，他们早就忘记你了，而且他们还可以有其他的小孩。”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比我伤心得多。我想了想，大概确实如此，如果我确切地知道（假如我有人间的父母那么）我的父母的长相，且清楚地知道他们丢下了自己，我也会更难过的。我正想安慰他让他别忍着眼泪的时候，他突然跑走了。也许追过去更好。但是万一他想要自己静一静呢？所以我当是只是愣在了原地，然后从后门溜了回去。可是一连三天，维克托都没有回来。威利问了我好几遍，我是否真的这样没有胃口，然后一个人吃掉了三份晚餐。天又黑了，我看着破烂窗帘外的夕阳。我觉得，人不该生气这样久，这话是他们说的。

也许我该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