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共犯（下）（1/1）

「 从此深陷阴影处，再不复返。」

除了在工厂做工人之外，我还去过屠宰场。那里的员工似乎都随意亲和得多，或者说，他们好像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在意其他的烦杂。

我以前学习过杀一只猪。它很庞大，比我的身躯都要庞大得多。它止不住地挣扎和发出极其尖锐的惨叫，我无处安放的屠刀无意中割破了它的不知是什么部位，恶臭的腥臭的猪血立刻喷溅了我满脸满身。我当时非常揪心，不知该如何和塞西莉亚交代衣服的事情，当时我们的状况并不富裕。后来有个好心的员工说她带了她儿子的衣服，说可以送给我，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了。我至今也为此感到感激不已。我总是觉得那样的生活其实更安心。我拥有了大笔资的财富，归功于塞西莉亚每日带着血腥味早出晚归甚至不归。我经常想告诉她，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去做这样的事了，但是她那时已经被什么蛊惑一般，再也听不进去任何声音。

“我没有什么奢求的。早知道，我就该杀了你。”

杀死这些观众的感觉其实像是杀猪，但是比猪更方便。他们不像屠宰场的猪那样挣扎，而且安静得很快。马戏团的入口在表演的时候就被锁上了。这一点倒是相同，逃离对它们来说都是徒劳无功的。

“好了，差不多了。”

“放活的人出去报信，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杀掉你？”

“这不是为了你嘛。你不是要找那个小姑娘吗？那就让她来找你呀。”

“为什么，”我终于可以停止这个过程，可谓是卸下重担，“你的目标已经找到了吗？”

“对。不过接下来由我来就行…你今天做得不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是要找个人的。不然你也听到了，麦克思可是要杀了我的。”

“……”

我无言地看着他的背影进入另一片阴影中。

他大概是在翻找什么东西，身份证明，钱财，证据，诸如此类，我猜的。照明灯被搬走，昏暗中我只能看到他一头苍老的白发。

“你又想要什么？”我突然冲他大叫，“你不要名誉也不要自由。那你想要的是钱财吗？”

“你以后就明白了。”他没停顿多久就回答了这个问题，“要不了多久，你就不会再问出这样的问题。你的心中自有答案。”

我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这样说。不久之后，我的通缉令果然被贴得到处都是，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等到塞西莉亚的来访——久而久之，甚至都无人在意我的罪状，我们的犯罪行为没过两个月就被遗忘了。没有人恐慌，再没有人对无处不在的通缉令惊恐万状。人们似乎早就忘了这件事。我对此感到沮丧不已。有一天我在他们喝酒的时候跑了出去。我没带什么东西，只是想象着也许能和她偶然遇见，然而就在那一天，我被目击了。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警察，什么是监狱，什么才算是正式的审判。其实这些手段比我在“实验所”的时候待遇好得多了，它们不痛不痒，只是太多陌生的面孔让我感到惶恐不安。我没想到有人会来救我——其实想过，但会以为是杂技团的人。我想一段时间内我似乎也忘记了塞西莉亚，她似乎全然淡出了我的生活一般，我是如此地惶恐，以至于连求救都忘了。

但是她却在忘记我，抛弃我之后，却又为了救我拼尽全力。或者说，她为了我死了。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情况，但是也许塞西莉亚从来没被伤害过头部，她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过去才告诉我她不会死。现在想起来，我该去救她的，至少不该放任她躺在那里，躺在人群中，被毫无反抗之力地抓捕…

……

我完全不明白她做这一切时的内心所想。如果真心想要抛弃我，又为什么要为我付出这样的代价呢？但同时，我也不明白我到底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我确信那不该是钱，或者说名誉，但是我已经自由了，却心中并不满意。

我想，我大概还是要回到那里去。塞西莉亚死后就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