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温和的睡眠（1/1）

「重新学会睡眠，我做了一个不太现实的梦。」

睡眠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比任何其他的东西都更能麻痹自己。对我而言“麻痹”并非是堕落的表现，只是短暂的对疼痛的逃离。它无异于任何良药……哪怕对我而言这种睡眠的感觉大概也只是我对自己的一种欺骗。

在重新学会的“睡眠”期间，我偶尔会做“梦”。只是梦境和现实也没有差太多，我梦不到什么光怪陆离的事物，不能梦到彼岸大陆上的城市，预见不了未来，闭上双眼脑中能看见的只是无限的过去与当下，梦中尽是那不含有任何感情的绿色眼珠，我伸出的没被任何人接受的手，尖锐刺耳的不知道来自谁的惨叫和哭喊，过去那些层层叠叠的腐烂尸体上的缝合在梦中才让我感到有些触目惊心，心脏处似乎在微微地颤栗。我依稀记得这种感觉名为恐惧，在过去躲避争吵的父母藏在房间角落时候会有，被带到深不见底的地下的时候会有，刚开始被绑住四肢开膛破肚的时候会有。身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部分竟然打破沉默躁动起来，似乎想要以将我撕裂的方式逃离我。那些情形是那样真实，以至于在我醒来之后几乎都忘记我现在本身是完整的事实。但是在不再那样恐惧这些事之后，我却逐渐开始见到不同寻常的东西。它是真实但又诡异的。有时候是痛哭流涕的妇人，有时候是破产的银行家，有时候是牙医的助手。有一次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是十分惊险的一刻，而那个人似乎让我心中响起了剧烈的共鸣。

视线是一片黑暗，眼皮是沉重的。

耳边听到风声呼啸。

冰冷的身体，后脑有着不知名的钝痛。

麻木的手指，难以动弹。

似乎是风吹动窗帘的薄纱。这是在什么地方？

……

我敢保证这不是我曾经见过的场景。不是我醒来时身处的狭窄阴暗的地方。尽管还是疏于打理，但至少是个足够宽敞的房间。我似乎远比我自己要大得多，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增重，后背的压力变得相当显著，即使是在一张双人床上我占的分量也很大，膝盖关节处似乎尤其冰凉且伴随尖锐的阵痛，并且这疼痛还由于我意识的清醒程度逐渐加剧，以至于短时间内这种感觉就从微不足道的不适变成深入骨髓、无法忽视的，不由自主地，我开始暗暗地倒吸凉气。这气音也与记忆中的我自己并不相像，深沉粗重的，听着喉内并不那么通畅，不是一个拥有健康肺部的身体应该发出的声音。

金属碰撞声，那不是我。

床头有动静。

此刻我才察觉到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的人，这个认知令我后脊发凉。与此同时，我与那个谈不上友善的视线相对了，那一刻我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我会躺在这里。我，至少是这具身体，失去了一条腿。对我而言其实并不是可怕的，但是“我”现在好像是一个人。

我已经改造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来没人告诉过我活死人在缺少肢体的情况下如何顺利渡过面临死亡的危机，我也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