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妈呀,你得换换脑子了（1/1）

吃过午饭，紫苏习惯地拿起长长的时常握在手上的蓑衣针，往针鼻子上穿棕线。

漪姳一把夺过来扔在桌上说：

“妈，你能不能善待一下自己，稍微休息一下啊？”

说这话的时候，漪姳的心都快要碎了。

自从迈进门槛那刻起，她就没瞧见母亲放下过干活的念头。

似乎她漪姳这个十年未回过家的女儿，也抵不过她缝制的那些棕蓑衣棕褂子棕垫似的。

母亲也感到自己怪怪的。

怎么这孩子回来了，她倒觉得无所谓了？

还是时刻想着如何将这些堆积了许久的事情做完，倒是将女儿放在次要的位置了。

没回家的时候，她夜夜做梦，日日牵挂，一边缝制蓑衣一边想象女儿现在的模样，一边甜蜜地笑着或担心着。

女儿就在跟前，却毫无兴奋也毫无幸福可言。

她不知是女儿不对了还是自己不对了。

是人在远处便牵挂，在近处便麻木，还是什么原因？

她深沉地看了女儿好一阵，总觉现在的女儿就是惹不起她心疼怜爱的心情。

总觉得女儿与自己已经隔了千山万水似的。

她觉得还是原来那个流鼻宝，黄头发的臭丫头可爱。

至少，她觉得那个时候的漪姳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尽管掉在茅坑边上。

漪姳将头靠在紫苏怀里，仰起修长的睫毛，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母亲的眼睛：

“妈，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我总觉得你有些过分得点。”

紫苏看看漪姳，长抽一口气说：

“唉，这人啊，就是不知满足。”

“妈，你这是说什么呢？是我不知满足，还是——”

“我是说妈不知满足啊。漪儿未回来的时候，天天想，夜夜盼，这一回来了吧，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了——”

母亲的话戛然而止。她害怕说下去，不知自己该怎么说。

“妈，是不是看到我不像从前的我你就不舒服了？”

漪姳甜甜地又小心翼翼地问。

“说实话吧，漪儿，真的有点这样，还是觉得从前的我那个流鼻宝女儿可爱多了。”

漪姳不好再说什么了，原来以为自己变漂亮了，无论亲人还是街坊都会对她刮目相看了，都会无比亲近她折服她了，尤其母亲会更加疼爱她了。

可没想到给母亲带来的不是幸福感而是别扭的感觉。

但她不后悔——

她觉得自己今后会让母亲感到幸福和快乐，骄傲的。

她爱自己的母亲，她说过，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母亲更好地活着。

“漪儿在外面可别太张扬哈，免得人家说闲话，笑话我们。本来你那个不争气的老子就够让人笑话的了，你再不争气，我怎么有脸见人啊？”

紫苏心理上一疙瘩下一疙瘩的，看着漪姳的娇嗔劲和魅惑劲头，心里总憋得慌。

“唉，妈呀，你成天守着这些烂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精彩。这个年头，还说这种话？你不知道，现在人们什么都不笑，就笑穷人耶。”

女儿娇嗔地无限深情地看了母亲一眼，眼里还做模做样地闪着桃花，学时髦电视里时髦女子的怪模怪样。

“漪儿，你现在做什么？”母亲看得心慌，压住一股无名滋味佯装宁静地问。

“这个你就甭管了妈，反正你女儿饿不死就行了。妈，以后你也别再做这些脏活了。“

摸一下母亲的头发和脸颊，又说：

”等我买套房子在县城，我们一起同住。将来吃香的，喝辣的，都不用你操心。”

漪姳听到母亲问她做的事，一下换了话题。

“漪儿不走了，就在城里发展了吗？”

顿了顿，见女儿点了点头，她又继续说：

“进城就算啦，我和你爸在这儿住惯了。漪儿，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影响，不光彩的事，可千万别做啊。”

女儿不想讲，她也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地提出一句告诫。

“哎呀，妈呀，你哪天将脑子换一换吧。什么光彩与不光彩呢？这个年代，有钱就光彩！你以为还是你们的年代啊，补丁愈多愈光彩？现在啊，要是你穿得稍微土了，旧了一点，或者便宜一点儿出去，人家就会立刻离得你远远的，生怕与你站在一块儿，沾了你的霉气，贬低了人家的身份。只要你的衣服不名牌，或者没有牌子，人家看还懒得看你一眼呢……”

女儿振振有词地，毫无夸张的样子。

紫苏听得目瞪口呆。

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老蓝色的小碎花。

她还嫌这太花哨呢，要不是很旧了，她都还不敢穿出来。

虽然没有补丁，可也算黯淡无光了。

她下意思将衣服拉了一拉，又用一只手在衣服上拍了一拍，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弄脏了女儿那身红彤彤的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