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激斗（6）剑指神明（1/2）

昨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万千信徒子民叩拜在庙堂之前，沿途兽群纷至沓来、络绎不绝，生怕错过这一盛事。

短短一天时间，这里就好像又回溯到了远古时期，亘古蛮荒，尚未开化，在生存的原始铁则下造就的屠宰场，粉碎文明的绞肉机。

超过四分之三的异兽精怪在这天死去，躯壳被分食一空，思想被消化殆尽，亡魂化作哺育能量，顺着“光束”，回归“神”的拥抱。

杀意纵横，白骨露野，再温顺的生物也不得不被逼着呲出獠牙。

弱肉强食？多么病态的真理。

“神”降下寄生的光束，植入信徒或不是信徒的生物体内。

“神”颁布了神谕，使得它们意念相通，同样使它们彻底癫狂，为了大业牺牲小我，痛苦地吞噬彼此。

献祭上血与肉，即便是赴死也心甘情愿，因为这是浮山脚下的生灵们最后的价值。

而那些不愿意供奉“神”的勇者，开始反抗神。

人反抗神，但其实人人又都想成为神。

远眺这条路，你会发现：人性的尽头是神性，屠龙者终成恶龙。

如果把荒野比作一颗蛋，神是中央的蛋黄，那人就是包裹在外层的蛋清。

虽然人多神少，但他们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文明。

蛋清是无法变为蛋黄的，反过来也一样。

如果有谁不安于自己的现状、阶层，想要将蛋黄蛋清的本质都改变，那这颗蛋就成了一颗坏蛋。

蛋里孵出的可能是死鸡，也可能孵出不是鸡的其他东西。

即便如此，总有些不安分的蛋清，甚至蛋黄，试图改变自己已经被分配好的命运，宁可鸡飞蛋打，无惧搅乱天机。

我们将那些敢于剑指神明的平凡生灵称为豪杰。

他们有的因为不自量力化作了枯骨，并再一次警醒世人勿动贪念。

他们有些和神明达成了共识，成为了神在荒野俗世的代言人，而我们也称这些人为祭典使。曾经的豪杰脱去了桀骜的外衣，因为对力量的渴求，或者尘世的枷锁，甘于做鹰做犬，冷眼旁观俗世的他们，是否还记得那里、也曾经有过他们的位置。

只有少部分生灵能打破桎梏，要么取代了神，要么成了新神。这辈子，你只要尝过一次登基为神的滋味，就再也没法做回凡人。

惊云一闪，灰色掠影直冲天际，鹤没看清它是从何出现的，但那冲势，直指浮山。

而此时，那尊肥硕的擎天巨蟒正盘缩在浮山内，笼罩于身边的光束群呈伞状，随着它的呼吸张翕开合，其所散发出的光亮，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宛如天空中的第二个太阳。

几个瞬息间，那道灰色掠影与浮山神蟒的距离就被缩短了一半。

恰似飞蛾扑向火，一只灰头兀鹫逆着神光冲天而起，这时鹤才看清，骑在灰鹫背后的，正是峡谷外，鹤跟踪过的那只戈菲。

此外，在深入遗迹的路上，也是这对戈菲与兀鹫组合的恰巧经过，无意间替鹤解了围。

鹤注意到，它俩身上并没有被光束寄生，因此显得格外出众。

“是怎么做到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脑海里凭空出现一滴熟悉的水珠溅落的声音，天空中那“第二个太阳”顿时大放光明，四射而出的“光束”被染成了金色，加粗了好几倍，其中一道恰好连接在鹤的身上，“光束”吮吸体力的速度陡然上升了几个台阶，大有杀鸡取卵，一口气把鹤吸干的架势。

猝不及防下，鹤被吸的眼前发黑，他冥冥之中感应得到：为了举办这场盛大的祭典，已经牺牲了数千条生命，如此大动干戈的背后，定有什么惊天之举将要发生，而随着变数的出现，无论谋划着什么，这一切都要提前开始了。

屠宰场内，所有生物齐刷刷地抬起头，浮空在上方的灵山再也容纳不下更多力量，终于崩开出几道裂纹。

顺着裂纹，一股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压迫感激荡开来，瞬间凝固住了空气，只令鹤感到心悸。

半透明的虚影从灵山内浮现，“神”蟒出世，但与原本肥硕无匹的肉身截然不同，现在的它虽只是道虚影，周身却散发着令万物窒息的威能，那是凡人禁止踏足的领域。

记得以前，鹤所居住的小镇也经常举行祭祀仪式，祭塔里摆满了奇形怪状的雕像，都是居民亲手雕刻的。

那时候，每次参拜，他都会发出自以为振聋发聩的提问，但从来没得到过任何回应，甚至模糊的启示都行，一次没有。

所以鹤心中了然，所谓的神是不存在的，除非那个神耳背到了一定程度，听不清楚声音。

而种种神迹的背后，要么能找到合理的解释，要么可以归结于强大的异兽所为，连每个人类部族所守护的图腾，也不过是对英雄崇拜的无限放大，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口口相传，直到写进了神话故事中。

现在，经历过这些之后，鹤明白了，神的缄默不语， 不是因为听不见，而是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