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何物（1/2）

她如此的热爱黑夜，只有在那一团漆黑里，她才将自己完全的放松下来。她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渴望得到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

最近，她的脑子里总是跳跃着一些神秘的字符，搅得她心神不宁。这些神秘的字符，似乎是刻在她少年时住过的老屋的门前的石墩上，年代太久远了，她不能确定。她只是知道这些字符的确存在过，并深深的刻在她那一段静止的记忆里。

铜城，一个盛产青铜和红苕的地方。盛产青铜和红苕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怪物。

老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堂屋正门的门外一边一个石墩，与堂屋的墙相连。她从小就是一个敏捷多疑的小人儿，不大喜欢与堂姐妹们一起玩，总爱一个人爬在门前的石墩上胡思乱想。

她的养父是那个时候的师范生，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但是在她的老屋里嗅不到一点知识的气息，她家里一贫如洗，甚至没有一支笔，一本书。有一天，她在老屋的柴火堆发现一本残破的红书，不是那个历史意义的红书，是书的颜色依稀可辨为红色。

这本书并不是严格意义的书，它只是一个手抄本，她其实看不懂。手抄本是线装的，字是竖着写的，竖着的字像一个个蝌蚪躺在暗红色的纸上，仿佛谁的宿命，还有一些简单的线条画。

她翻着那个手抄本，手抄本上的字，她能辨识几个。她在扉页上，看到的似乎是自己的名字。她的养母那个时候还很年轻，是一个美妇人，养母看到她在认真的摇头晃脑的嘀咕，笑着问：你，在干嘛呢？

她说：在看关于我的五行呢。

养母的脸一下子白了，她不知道是何故。养母奔过来，扯过她手中的线装书，说：这……哪来的？

她莫名其妙，真不知道养母哪根筋搭错了，她看到养母又紧张又愤怒的样子。养母将线装书丢到火炉里，马上，燃烧起来，化成了一页页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她呆呆的，不发一言。养父从楼顶上飘飘然下来了，养父像一只老黄牛，住在楼顶的一个角落。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如今老了，命运不再惠顾她。养父慈祥的望着她，说：你知道什么是五行？

她茫然的点头，又猛的摇头，困惑的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灵光一闪，好像，我的一生，那本小书里都说明了。

她看到养母大惊失色，养母痛心疾首的说:瞧瞧这个伢，胡说八道什么。养父倒是镇定，他豪爽的笑，说：别信那个小红书。信了，你就死了。

她听了，嘻嘻的笑，说：父，我不信，我就不死了吗？

养父目光绕过她的面孔，望向远方。她转身，顺着养父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堵墙。而养父的目光却穿透了那堵墙。

那堵墙是土巴筑成的，墙上有裂洞，屋里面墙的颜色是那种奶黄的，让人很有食欲，屋外面因风吹雨淋，成腊肉一样的黑褐色。

一个女子的命运么，她一边因为瞟了一眼自己的五行，一边因为她将自己的养母养父当作镜子一样来照，大抵上已预知了自己的未来。一个小姑娘仿佛被鬼附了体，鬼之所以为鬼，是因为他们已阅尽了人间的沧桑故事。她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废了。废了的意思，就是长大成人了。

当她的年轮一点一点的晕大，像一棵古老的树那样年复一年的百无聊赖的生长时，她知道这一辈子，她就会像绝大多数默默无闻的女子一样，跟一个男人结婚生子，然后在一堆琐碎的事情中消磨掉自己的青春，最后在某一种疾病中消耗掉自己的肉体。她知道无疾而终这样的好事情轮不到自己。“我最终不是死于抑郁症，就是死于谋杀罪。”她想。

老屋不远处就是水田，田里长满了红花草，春风吹过来吹过去，红花草一波一波的摇曳，像跳舞的小精灵。她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挽着裤腿，赤着脚，提一个竹篮，在红花草田里将那一株株紫红的花连带叶掐断，一株株放进竹篮里，这个画面似乎有点诗情画意，可当时，她却是苦不堪言，心里很怨恨这种美丽的小花，因为她扯红花草，是拿去喂猪。

那满畈满畈的紫红色的花儿，她若不扯去喂猪，待到清明后，红花草就被翻倒在水田中，让其腐烂。

一朵红花草是毫不起眼的，但整畈整畈的水田里都开出那种紫红色的小花时，就令人心里起了怜惜。当它们被翻倒当成优质绿肥时，她心里总要涌出彩云易散琉璃脆的不适感。世上所有的美好最终都成了回忆。

她一直不知道从前老屋不远处的那满畈的红花草竟是良药。祛风，清热，利湿，凉血散瘀。治风热感冒，头风眩晕，风热痹痛，皮肤刺痒，尿路感染，乳糜尿，尿血，带下，跌打瘀肿，疔疮肿毒，烫火伤。

可她从没有用过红花草这些功能。她只是将它当作野菜咀嚼过，只是曾经跪在红花草田里哭泣过，只是将那些好看的花和干茎喂了猪。她想我辜负了那满畈满畈的红花草，红花草有生命，它会记得那时那个小小的人儿有多么的不懂事，有多么的任性的。

白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做一个药师。更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