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吨母亲和她的傻儿子（1/1）

兴民的母亲很胖，街坊邻居们说她，胖得走了样子，没法看了，也不知谁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半吨”。

梅莉每次看见那个老太太，便觉得这个名号倒是很有特点，很符合人的外形。

她的个子很矮，八九岁的孩子们都快和她一般高了。她的脸是方的，梳了个齐耳短发也是方方正正的，再加上体形的方，远远看起来就像路上堆了一摞青色的砖头，她总是穿一件灰色的上衣。

“半吨”母亲走得很慢，梅莉曾经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只因为好奇。想知道她到底怎样迈步子。

梅莉每天看见大人们的双腿，很长，迈的步子很大，走得也很快。尤其看见大人们骑自行车的样子，双手握着车把，右脚蹬在脚蹬上，身子向前一倾，自行车就跑开了，接着，左腿向后一扬，一下子就迈过自行车身，人便稳稳当当地坐在车座上，好神奇呀。

梅莉也看见和她一起玩的小伙伴，两条腿虽不长，但整天跑来跑去的，速度很快。

梅莉看不见“半吨”老太太的腿，只是两条粗硬的裤管来回摆动，还会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她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挪动，头不动，肩膀也不晃动，两只胳膊也晃动不起来，只是像蜗牛一样，慢慢地移啊。

有时，梅莉帮邻居李爷爷去小卖铺买烟，路上碰到兴民妈，看见她手里提着个灰色的布袋子，也不知去哪里。等到梅莉买烟返回时，看见她才移动了最多两排房的距离。

“半吨”老太太似乎不喜欢小孩，有时候，梅莉见到她，会喊一声，“奶奶，您去哪里呀？”可是，换回来的是几个字，不耐烦的“去、去、去。”后来，孩子们也不和她说话了。

人们都能理解她，她心里有苦，她有个疯儿子，是她每天的担忧。

她每天都会出门，手里拿个布袋，不知去哪里。

她走得很慢很慢，她儿子兴民走得很快很快。他俩不在同一条路走，各走各的，谁也不理谁，到了晚上，却都回到同一个地方。

有时，梅莉看见兴民走过他妈妈的身边，就像陌生人一样，谁都不和谁说话，他们只是在一个点交集几秒钟，便闪开了，就像探照灯在晚上射向天空时，光束与天上的一颗星刚一触碰，便又着急地分离，好像害怕交织的样子呢。

兴民那么高的个子，他妈妈那么矮的个子，一高一矮地错过，高的那个人不低头，矮的那个人也不仰头，他们继续完成自己的事。

后来，兴民的妈妈拄了个拐杖，依托着拐杖走路，她看起来更累，时而，还是一动不动地喘，然后又向前挪动。

梅莉听说，“半吨”老婆婆会在晚上哭，哭得很伤心，也会边哭边数落。

她一定在哀叹自己的命运，也在担忧她的疯儿子。她一天比一天地更加衰老，兴民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地更好疯傻。将来，待她离开这个世界时，她的兴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