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夜（1/1）

离家大概还有五十米，我的眼球就被大门上的挽联吸引了去，这是一年前奶奶去世时贴上的，到现在仍旧没有被撕去，即使经历风吹雨打，但保存的仍旧比较好，我的心也轻松了许多。

因为家中长辈去世孝子理应守孝三年，但凭我对父亲的认识就算他一人在家，到过年时他也会贴起对联，挂上灯笼，放响鞭炮，当然我也遗传了他这一性格，这一次他并没有这么做，至少让我的心灵受到了一点慰藉。

我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正对面是奶奶住的瓦片房，一年前她的灵木就停放在这个房间。房门上贴着一副挽联：守孝 深知我母去难留，多感佳宾来祭奠。 因为有房檐的保护，整副挽联保存的很好，我走上前去，房门紧锁，墙边竖着奶奶生前用的拐杖，我没有试图将房门打开，只是将小智放到地上，然后双手合十，轻声念道：“奶奶，我回来了！以前因为时间太紧没能好好陪你……”

和奶奶说完话后，我没有抱起小智，而是独自一人向父亲的房子走去。就先让它们母子俩自己认识一下这个新家吧。

阳光明媚的午后，我轻声走着，害怕踏碎了温柔的阳光，满墙的爬山虎将阳光切碎并把它洒向墙角，墙角有几只麻雀正在安详的觅食。走到拐弯处我再一次放慢了脚步，因为从这拐过去就能看清所有。

我带着不安迈出下一步，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父亲正坐在花台边，手里端着茶杯，眼睛看着我来的方向。我不清楚父亲是不是知道我今天会回来，还是自从奶奶走后他每一天都这样，这我无法得知。

“余怀？要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吃了没有？”父亲轻声问我道。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这种说话方式和语气让我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深秋抱着我和我说“因为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人！”的父亲。现在的父亲眼神温柔，身体憔悴，语气温和到让人心疼。我曾想过无数次回到家时的情景，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我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坏，不算激动，也不算淡定，真的很难形容。我想过无数种应对父亲的方式，现在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嘿！余怀你怎么了？”父亲又问我。

“哦，没事，我吃过了！”我不知所措地回答。

“哎！这是你养的狗吗？”

我回头看去，只见小艺和小智不知何时坐在了我的脚边，我告诉父亲：“爸！这是我送你的。黑狗叫小艺，黄毛叫小智！”

父亲听到后站起身走了过来并抚摸着它们，当抚摸到小艺时，父亲愣了一下并说话了：“她……”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就没再往下说了，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由麻木变为淡然再到苦笑，随后他紧紧抱住了小艺。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站了起来：“余怀！去不去钓鱼！”

听到这话时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许多画面。从小我就非常喜欢钓鱼，我问父亲能不能带我去，他说明天，到了第二天他又说下一次，就这样一拖再拖到底是没去。而父亲现在主动问我去不去，我立刻就明白了，他心存遗憾，心怀后悔。然后我把行李箱立在墙边，房间都没进去。

“走吧！”我爽快的答应了。

我们俩上了车，父亲说带上小艺和小智，我也没有拒绝。将它俩抱了上来。在去水库的路上，我和父亲一句话没说。

到了目的地，我们做完所有准备，挂上鱼饵，将钓线抛了下去，等待鱼儿的上钩。

过了一会儿，天空星星点点，月亮升起来了，水面上洒满了月光，不时清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

“余怀，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父亲对我喊道。

“好的！小智，小艺走了！”

父亲带着我们去到了大坝上，面对水面而坐。

“来，坐近点！”父亲温柔的说。

“哎！好！”

父亲将小艺抱在了怀里。比起小智来他似乎更喜欢小艺。随后他抬起头看着星空，半轮月亮挂于天边，他久久凝望。

过了很久，父亲终于打破了沉默：“余怀，爸爸以后没妈妈了！”

我转头看去，父亲哭了！父亲竟然哭了！在他告诉我奶奶去世的时候他没有哭，在奶奶出殡的时候他也没有哭，但他却在这个时候哭了！一年了，父亲仍旧没有走出来。

“爸爸，没事！奶奶在那！她一直在看着你！”我指向了月亮边那一颗最明亮的星星，安慰着父亲道。

“嗯！我每天晚上都会和她说话，但她真的知道吗？”父亲靠着我肩膀抽泣。

过了一会儿，我再次问父亲：

“爸爸，山的后面是什么？”

“是家！”

“星星为什么那么亮？”

“因为它要照亮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