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3）

“惨澹十堵内，吴生纵狂迹。weiquxs.org风云将逼人，神鬼如脱壁。”——段成式（唐）

唐，长安

吴道子，画圣，画作擅佛道、神鬼、山水、鸟兽、草木、楼阁，尤神鬼跃然纸上出神入化，以致臻镜。

“道子，画圣也，出新意于法度之内，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盖所谓游刃余地，运斤成风者。”“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苏轼

吴生神鬼壁画，笔力劲怒，超脱凡俗，有若神助。

场面恢弘，气魄万千，不似人间所有。

鉴于吴生能“穷丹青之妙”，公元713年，即被唐玄宗召到京都长安，入内供奉，充任内教博士，钦赐御笔与吴生，并命他“非有诏不得画”。后官至“宁王友”。

吴生深知已初窥天机，借来神鬼之力呈现世间。

吴生作画前每每饮酒，酒至酣畅方始挥笔。日积月累，鬼神似也需一位凡间使者来代为彰显威严。笔力所至，挥毫所触处渐有生风之感，冥冥中似有神明所助。于是心之所至，一蹴而就。如此反复若干岁月，吴生已可与神明于坐忘中沟通交流。偶尔借助神鬼之力将法力施于画上，造福一方百姓。每听闻某处有蹊跷之事便提笔而至，挥毫泼墨以震慑一方邪祟。

唐开元年间，城市繁华，贸易活跃，波斯、大食商人纷至沓来，商贾云集。

一日，吴生赴赵景公寺广笑禅师之约来寺里品茗，谈笑间广笑禅师说：“长安正值繁盛之时，万国来朝。此乃我大唐之福，百姓之福啊”

“当今圣人励精图治，冲破羁绊，施良政于天下，众望所归。”吴生答。

“如今我朝佛事兴盛，实乃国之大事，然我这小小的寺庙却始终香火不济，道玄有何妙策？来助我兴佛事开广恩吗？”广笑禅师问。

“大师请讲，力所能及鄙人必鼎力”吴生说。

于是，广笑凭赵景公寺之地，倾吴生之才，将心之所思全盘托出。吴生问所必答，力所必及。

广笑预借吴生妙手施画于寺壁，以引香客来寺。怎奈天不遂愿，吴生民间之作需预奏圣人，李隆基诸事繁杂难免耽误时日，一拖再拖。广笑禅师于是另请一丹青名手，青年后生皇甫轸。待到吴生领到批示进寺准备之时，皇甫轸画作已然在大殿东壁之上呈现五之有二。吴生不悦，挥袖而去。妒恨之心陡起，心生邪念，奈何广笑百般解释却难以释怀。于是夜辗转反侧，茫然起身，拔剑，做下这半生追悔之事。

复睡，噩梦连篇，似在地狱又似在飞升，人间之疾苦，天上之荣华，地狱之莫测，罚没一切。地狱，地狱，天下之所苦莫过于此。直到天明。

翌日，艳阳当空，吴生半日完成昨夜所梦，将这《地狱变相图》绘制而成，地狱之所见皆跃然于壁，惟妙惟肖，壁上所画张牙舞爪欲脱壁而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广笑阅毕，沉头不语，许久，对吴生说:‘道玄，如非躬自前往，难有此般造化。你已得道，得天地之大律。好自为之。’话毕，拂袖而去。

道子心如刀割，伫立当地久久不能释怀。

当日晚，吴生心心念要借助神鬼之力挽救皇甫轸之魂复归本体。于是盘膝而坐，不久便至坐忘境。

魂之所依，在本体，在所念，在所感，在心，在万物。

道子飘飘然，御风而行。

东海之滨，远离中土。

于归墟之境，一眼锁定皇甫轸，皇甫徒步疾行，已然接近鬼门--归墟之眼。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山海经》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列子.汤问》

东极归墟，西极昆仑墟，归墟，传说为海中无底之谷，谓众水汇聚之处，万魂入狱之地。

万千碧水成旋涡状绕心疾速奔流，灰天暗地，没有天没有地，天地无界限或分不清界限，天地一片荒芜，满目疮痍。但见无数斑驳黑影，鳞次栉比跃入归墟之眼。

瞬逝。

“若不再阻止，皇甫必定随风而入墟眼，追悔莫及也”道子暗付。

此时的道子已将神鬼之力了然于心，可随心施展，“皇甫且慢！”道子鸿声瞬间而出。

皇甫轸蓦然回首，见道子飘然而至。

“吴兄请留步，愚弟不才，不值吴兄来救，愚弟之才不及吴兄万一，心甘情愿，此生无悔已，且回。”

道子百感交集，“是鄙人愚钝乃至做下这等不耻之事，待我借神力来救你”

“吴兄，一切皆有定数，莫要违天地之规。愚弟此生足矣，请回吧”

道子仰天，热泪夺眶而出，但见手里嵌在笔杆上端的宝珠内，铭文闪动，丹青之笔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