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虫之鸣（上）（1/1）

虫娘被太子回到天宝观之后，她本来想着隔日再造访大秦寺问阿罗憾关于金指环上狻猊纹的事情。但是回想到送别鲁斯坦姆时，太子见金指环上狻猊纹表现出来的奇怪神色，再加上无相寺里那幅弥勒像的事情。虫娘思前想后，她觉得眼下的事情从速去问阿罗憾。一旦迟了，恐怕就问不出结果了吧。于是，虫娘急命安奴奴去备马，打算速速赶赴去大秦寺。

安奴奴有些忧色劝说道：“公主，我们之前跟阿罗憾约好的上课时间是明天啊，突然造访不太合适吧。一来，阿罗憾未必在。二来，我们才被太子送回来天宝观。现在赶去大秦寺不太合适吧。恕奴奴直言，太子方才是说他要回宫同陛下复命，但是奴奴觉得太子除了跟陛下复命之外，未必不会再去一下大秦寺或者差人前去。当然，我这么说可不是怀疑太子跟贵人的遗卷有关系。只是觉得这次送给波斯使的汉典是阿罗憾翻译的。送出去了，对方满意不满意。这告知一下阿罗憾也是应该的吧。万一，我们又撞见了太子他们，这如何说辞？”

虫娘皱眉道：“奴奴，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告知阿罗憾他这回翻译的汉典是否让波斯使满意，这等小事何需我三哥亲往呢？同理当初三哥其实不必要亲往找阿罗憾翻译，这等事差人去吩咐即可。三哥出面的话，他想要提醒阿罗憾应该是其他的事情。这事情显然是关乎母亲的遗卷。哼，其实是事到如今关乎不单是三哥，阿翁也在其中。你说这些话，想来你也知道我担忧是什么。若是遇上，也是我跟三哥解释。你操什么心？奴奴，别废话了，快去备马吧。”

“是，公主。”安奴奴深拜了一礼，便去备马了。

而后，虫娘和安奴奴一起策马来到大秦寺。见大秦寺门前的空地上没有太子车驾的痕迹，安奴奴微微扬起嘴角，轻声道：“公子，地上这回没有金辂痕迹，看来太子没有过来。想来是我们多虑。上次的太子来大秦寺应该单纯是为了找阿罗憾翻译汉典罢了。其实，太子在开元二十六年之前一直都身居十六王宅，他跟曹贵人不可能有什么交际。他自然不可能刻意拦住阿罗憾不让翻译曹贵人的遗卷。其实，阿罗憾不翻译的因素，可能仅仅是贵人是陛下的妃嫔。她的遗卷内容多少都会涉及到一点宫中的事情。外人谨慎起见，多数是会避嫌。这也不太代表是陛下刻意为之。”

“奴奴，说够了吧。说够的话，就在这里等我。顺便，你把马给看了。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分寸。”虫娘瞥了一眼安奴奴，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她，便冲忙地往寺内跑了。

安奴奴望着虫娘离开的身影，有点委屈地应了一声是。虫娘不愿同奴奴多言，并不是因为她觉得安奴奴的啰嗦，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奴奴在这事情上说不清楚。事实上，虫娘知道奴奴反复劝说也是替她着想。只是奴奴替主着想当中带着一份对皇权的畏惧。这一份畏惧使奴奴和她立场产生了分歧。在虫娘看来，安奴奴这些说辞无外乎是给陛下等圆场开脱之词。安奴奴在意的不是遗卷内容的真相，而是自己主人勿要陷得太深而得罪陛下。

但是虫娘呢，她不在乎得罪或者得罪阿翁，她只想知道母亲遗卷内容的真相。小时候她想知道遗卷的内容，是因为她亲生母亲在她一出生的时候就亡故了，只有留给她这么一卷用大秦文的天书。想要知道母亲的往事不得不去找人翻译这卷书。十多年过去，一直都没有人能翻译。不，应该说是没有人敢翻译。这原本已是虫娘的心病。其实，很早之前，虫娘又想过是不是遗卷的内容，涉及宫中的事情，所以才找不到人翻译。但是呢，当自己跟阿翁说想要找人翻译遗卷的时候，阿翁也曾表示过同意。这一度让她打消过对阿翁的怀疑。现在看来阿翁当初表示的同意很可能是貌合心违。表面上说同意，暗地里一直派人阻扰。

再往深处想想，虫娘觉得阿翁对母亲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阿翁是天子，他的后宫妃妃嫔很多。虽然他不可能把每一个妃嫔都放在心上，甚至都不会刻意记得她们的名字，但是给他生过孩子的妃嫔们，他总是记得的，相应地该恩赐也都会给。就算生过孩子的妃嫔们后来因自己的过错而失宠了，阿翁也不会去降她们的分位，甚至在这些人临终的时候，阿翁一般都会提升一下她们的分位。比如当初向阿翁告发前太子谋反的九哥颍王李璬的母亲高婕妤，她生前只是才人，婕妤是追封的。所以，贵妃说阿翁不是无情之人，虫娘也是认同的。毕竟，阿翁对大部分妃嫔谈不上多爱，但也没有因为不爱而苛待。

因为她们当中大部分人到了临终之时都会得到了阿翁迟到关怀——追封分位。其实，阿翁的妃嫔除了废后王氏之外，只有自己的母亲曹野那姬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怀。不过，如今阿翁立了废后的养子当太子，废后也不需要阿翁亲自追封什么了吧。反正到了三哥当天子的时候，他自然会追复养母的后位。这点上，自己的母亲曹野那姬是比不了的。不，可能从开始就没有办法相比，没有办法跟阿翁后宫的任何妃嫔比，因为曹野那姬生前生后都没有分位的人。想到这里，虫娘心里猜想母亲是不是生前就得罪了阿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