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chapeter 47（1/2）

“劳驾你说清楚，你不会真的把这些信寄给雷勒吧。”有一次他这么对她说。其实他的态度并不差，但她却倏地脸红，绷紧声音啐道：“现在你开始监视我了吗？你蹑手蹑脚摸进我的书房，偷看我的想法、我的私人信件？”

当下他立刻诚心道歉。他知道，那些信是她放松、宣泄的办法，像是某种日记一样。因为已是大人了，所以她不会写“亲爱的日记”，而以“亲爱的理查德”代替。虽然她拒绝接受兰兹的道歉，断定他就是个恶毒、爱挖苦别人的人，但几天后，她突然说：“我把它们烧了。”他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搞懂她在说什么。可怜的雷勒，想通的那一刻，他不断、不断地想起雷勒葬身火窟的那一幕。

艾莉丝也很可怜。在她还能抽空拜访雷勒和玛蒂时，她比现在开心多了。他那胆小羞怯的妻子，有好几次竟鼓起勇气搭上雷勒钟爱的热气球。每次回到家，她开心得激动不已。噢！底下的树就和等待摘采的蔬菜一样好小好小。噢！鸟儿飞得好近，你甚至能感觉到它们扑翅带起的气流。噢！那火好热，微风好凉！

有一回，艾莉丝（全天下最瞎操心的母亲）竟容许雷勒带她的理查德飞上天。然而当他儿子兴致勃勃地将这件事告诉他后，兰兹出言阻止。艾莉丝仍不放弃，“你还说我太宠他！”然后是那场火，热气球急坠，坠毁。

兰兹什么也没说，但她指控他有话故意不说。他不曾见她如此泣不成声。就连她父亲过世或丽丽的丈夫在牧师福证兰兹与艾莉丝的婚约前数小时意外过世，她也不曾这样哭过；她们三姐妹――丽丽、艾莉丝及最年长却也最不常见面的若丝――紧搂在一起，低声饮泣，然后丽丽先行离开，艾莉丝试着振作精神，站在圣坛前、兰兹身畔。

但他从未见过她为他人落泪、犹如她为雷勒流泪那般哀恸欲绝。

话说回来，他心想，他在提欧?梅耶的葬礼上，不也哭得不能自已？

他精疲力竭、全身紧绷，但幸好安眠药开始起作用了。他比比搁在信上的左轮手枪。“我确定这枪上膛了。再过几分钟，我就会睡得不省人事。等下就算你进我房间，我大概也不会听见，更遑论有力量保护自己。所以这是你的好机会。”

她什么也没说。她不想再跟他吵，也不想再抱怨了。她迟钝地站起来，双手垂在两侧，眼角余光瞄到那把枪，她在等他离开。

这时理查德已上床躺好，但还没睡着，因此理所当然听得见一切声响，于是，他清醒地听着父亲规律的鼾声。只要听见那鼾声，他晓得一切都会没事的。原本他打算撑到早上，以听觉代替视觉站哨守夜；但他身体不太好、又累又很晚、并且已十二点了，他的眼皮终于愈来愈沉、缓缓闭上。

只有艾莉丝有能耐整晚不睡。丈夫恐怖的鼾声不断冲击她的怒火。她继续写信。她喝白兰地。她花了好几个钟头才把想说、要说的全写下来，结果等她写完，天也快亮了。

台灯用不着了，她顺手关掉。房里灰蒙蒙的，犹如肮脏的洗碗水。她折起那厚厚一沓信纸，以玻璃墨水瓶奋力压平，装进信封。黏好封口，并在正面写上理查德。

离开书房时，她一手拿信、一手握枪。她把信放在前厅桌上。现在她可以用两只手握枪了。她身穿羊毛睡衣，光脚，举枪比着正前方。艾莉丝就像把那把枪当作灯笼，一副提着灯笼、寻找令人不安的声响源自何方似的；她静静走向丈夫的卧室门口，站在门前，举枪瞄准。

这里先暂停一下，卖个关子，营造或加强悬疑感。不过，不是的。我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整个理解错误。这一点也不悬疑，因各位已看过那张表了：艾莉丝，手枪，花园。

好吧。我们之所以暂停不说，理由是老妈告诉我们这段故事时，一向在这里稍作停顿。不对，也许这和老妈无关。我们之所以停顿，是因如此才能调适心情，继续诉说我们早已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停在这里是因这件事很重要：诅咒即将夺走第一名受害者的生命。

爱因斯坦说，过去不存在，也没有现在或未来，但确实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力量，阻止我们回溯或停顿不前。我们还不知道如何在时空中移动或移动有人类存在的永恒时刻，像我们变纸牌魔术那样。我们无法重新排列所有时刻，无法跨进那座花园，大喊：“不可以！”我们只能干坐在一九九九年，叙述一九一五年某个时刻发生的事。艾莉丝转身离开房门口，朝她的花园（沿着篱笆网格攀爬、春天第一批绽放的诱人花朵）前进。理查德被枪声惊醒，旋即冲向屋外。淌着鲜血的艾莉丝瘫在儿子的臂弯中（相反版本的“圣母怜子图”）。兰兹好不容易甩掉药物导致的沉沉睡意，终于来到屋外。起先兰兹不明所以，接着他开始呕吐。

父子俩将艾莉丝抱进屋里。

之后不久，他们掩饰真相，导致米列娃?爱因斯坦相信艾莉丝死于心脏衰竭。

不过，在他们掩盖真相前（那是太阳升起后的事。届时会有一辆黑色礼车，引擎盖插着小小的德国国旗，前来接送亚特上尉前往东线前线），理查德将整间屋子搜过一遍，想找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