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chapeter 38（1/2）

德芬把刺了青的小腿收进Ｔ恤底下，艾迪隔着小方桌坐下来，信手卷起烟草，伸舌以口水封黏纸卷，点燃大麻烟。“小薇已经在医院那边了。”他说，“她要你去接替她，让她去上半天班。”

如果开口的是小薇，德芬大概撇撇嘴说她马上就好，这时小薇会让她先用完早点，她也可以开开心心、不用内疚。但这会儿开口的是艾迪，所以德芬连忙拨开头发，让他看见她在微笑，并点点头放下刊物。缺乏父爱的表现，一副满心想取悦男性的表现，但还掺杂一点别的。

“小薇在医院。”艾迪重复，“老天，我一点都不想再说这种话。以前我常常祈祷，拜托别再来一次，拜托，也谢谢你，不管是什么理由，拜托不要让小薇再进医院。呃，生孩子可以，但不是为了任何讨人厌又倒霉的理由。我忘了说，我其实也不希望蕾蒂进医院就是了。”

“许愿时要小心，”德芬说，“要搞砸愿望太容易了。你许个愿，想说减个十磅就好，结果下一秒回神竟少了条腿，因你忘记特别说明，你想少掉的重量，只局限于屁股的脂肪细胞。”

艾迪摇摇头，“他妈的父权社会。成天减肥减肥讲个不停，连现在也是？都出大事了还在讲这个？”他当然没有责备德芬的意思，只是为她气愤。我们总以为自己是女权主义者，但艾迪把我们全比下去了；不是以乔?哈泼那种恶心讨厌的方式，而是百分之百惊世骇俗、非常“艾迪?格洛”的方式。

他进浴室冲澡，德芬喝光饮料，扔掉空罐。他擦干身体，穿好衣服，正在编头发时，她刚好回到厨房，往刺青上倒苏打粉，因伤口又开始渗液了。

他经过厨房准备出门，结果又结结实实把她给吓了一跳。她单脚站在地上，设法用身体遮住撒了粉末的腿；她以为这样会让人认为她想上厕所。

“好喽，宝贝，”他说，“我要去上班了。”他走进厨房，摸摸她蓬松的头发。他每次都忍不住想这么做，艾迪总这么说。他说，有时他甚至能在她的头发变回原型前，看见自己的手印。“别忘了小薇噢。”

星期六早上，艾迪的工作是帮“月亮先生”外送包子到中国城的餐馆。提到钱，他、小薇、德芬都只是刚好够用而已。小薇赚最多（她在事务所），但还是不够多。艾迪的几份工作，还有德芬在“内幕信息”的工作，全都只拿到最低薪资。也就是说，他们三人只能靠白饭浇酱油、意大利面撒蓝吉士、土司抹花生酱或葡萄酱（葡萄酱还是德芬从巴纳德学生餐厅，一次抓一把带回家的那种小塑料包）过活。至于周末，他们则仰赖暗杠的包子度日。

进了浴室，德芬跨过艾迪扔在地上的牛仔裤、内衣、湿毛巾，用仅剩的一点点热水冲澡。擦干身体，确认只有她一人在家，她大声且连续播放青少年流行的几首歌曲：《天使少年》《最后一吻》及一首描述舞会上的鬼魂的曲子。这是德芬的另一个秘密，她唯一不会有罪恶感的秘密：她生得一副好歌喉，曾幻想自己在某间有现场表演的音乐俱乐部，被台上的歌手选中，要她上台。“你，那个每首歌都跟唱的女孩。对，就是你。难道你旁边还有其他女孩吗？就只有我和你。上来吧，让我们瞧瞧你的本事。”台下听众讪笑，抬起手肘互推，期盼她出丑。但结果她……

回到房间，她挑了套与刺青及这个炎热夏日都很搭的夏装。德芬踩进丹宁短裙，套上人字拖，虽然她无意暗示或象征什么，但最后还是无可避免地暗示与象征了些什么（有段时间，甚至整个年代，都很难避免象征及隐喻）。她穿上印有“死之华”第二张现场专辑宣传图样（骷髅头和玫瑰）的薰衣草色Ｔ恤，望着镜中的自己。“专注前进！”她喊道，同时对自己摇摇手指。

来到圣路克医院，德芬搭乘病床专用（送去手术室）的巨大不锈钢电梯，来到蕾蒂的病房。一年多前，也就是小薇初次被诊断出癌症时，也躺过类似的病床。“乳房肿瘤切除术，”艾迪反复念诵，“以严肃的医学处置来说，这是哪门子名字？听来好像做料理才会用到的词。”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完全吓坏了，暴躁又生气，但小薇觉得他这样很好笑，笑得乐不可支。当时她已打了镇静剂，整个人开心得冒泡：一顶浴帽包住她丰厚的发丝，绷得紧紧的。护士稍早在她乳房上装了探针定位器，定位器末端从罩住她身体的术巾下伸出来。“你们不觉得，这很像插在炖肉上的温度计吗？”小薇抬头，奋力想看自己的胸部，这动作让她挤出双下巴。但那玩意儿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煮肉用的温度计。对德芬而言，它就是一根插进姐姐乳房里的巨型皮下注射器。

那天，电梯载了蕾蒂、德芬、艾迪、小薇和一名护理员。小薇迷上“护理员”这几个字，咿咿呀呀瞎说乱扯，说这三个字虽是名词又带了动作，所以像副词。“这就好比把管家叫作‘家务整理员’，或说理发师是‘头发整理员’。”她说。护理人员将她推进手术室后，艾迪哭了起来。“要是那变成她的遗言怎么办？”他说。

但那已是去年的伤心往事，去年亚特家肥皂剧的故事线。这回住院的是蕾蒂，不是小薇，而且整座宽广的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