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chapeter 36（1/2）

即便是现在的工作（现在她帮一家公司管档案室。这家公司负责帮人寿保险员做测验，分析保险员写名字的字迹），德芬发现她也能和某位合伙人顺利交谈。这位老兄声若洪钟、滑稽可爱，总穿牛仔靴、戴牛仔帽、系着一条搭扣超大且镶着人造钻石的皮带。有一次，电梯里只有他们俩，她鼓起勇气说：“我知道你是西部人，可是这样打扮也太过了吧。”她自始至终低着头，半张脸包在头发里，喃喃取笑他，但她了解眼前这名听众，也知道他愣了一下才听懂，接着狂笑不已，给她一个大拥抱，根本已经举起她离开地球表面。很久很久以后，她才认真思考这个举动。

有时候，合伙人会到地下室来，档案室占了整层地下室。他坐在她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告诉她，科技很快就会取代事务所提供的服务，肯定也包括她这个职位――彻底取代、淘汰人工。他说：“我老了。我只要退休、等死就好了。但我的员工怎么办？你怎么办？你论辞职太年轻，又年纪大得不好学新技能。你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以上是德芬生命里的男人群像。

然后是乔舒亚?格里博。德芬到内幕信息上班的第一天，当她坐上秘书座光亮有裂痕的人造皮椅，戴上耳机，试着搞懂她听到的每一句话时，乔舒亚一身单车快递员打扮，莽撞地冲进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光洁整齐，没有任何专业紧身装备：红色高筒运动鞋、流苏丹宁短裤、深紫色“StickyFingers”Ｔ恤还缝了条真拉链。

“嘿！‘内幕信息’！”他喊道，“老板有包裹！”

他没等她回应，似乎也没注意到她啥也没说，就这么把包裹放在大金属桌上。他竖起拇指、朝冷气上的那张字条比了比，翻翻白眼。他捏起悬在半空中的插头，送进插座，站在出风口前，让呼呼冷风吹透他汗湿的Ｔ恤。等他觉得凉爽、满意了，这才大步越过办公室，倚坐在她的小金属桌沿。她垂下头，让头发往前滑，假装专心研究八月的猪肉期货市场。

“所以，嘿。”他大声说，一副从新泽西州对她喊话似的，“我手上有些内幕信息想交换：米勒德?菲尔莫尔是美国第十三任总统噢！那你要拿什么跟我换？哎哟，不知道哎，要不然来两个‘拼字涂鸦’的提示字怎么样？够内幕了吧？”

德芬绞尽脑汁思考该拿这人怎么办的当下，他仍继续说个不停。

“你不觉得，你可以用菲尔莫尔交换几个破字，像是‘菲’或‘尔’或‘摩’？如果我要拿菲尔莫尔与你换拼字涂鸦的提示字，我一定要换到几个超炫――”

她最初的反应是慌张，有点后悔没将门锁上。在她眼里，他不太正常，虽然她有自己探索世界的一套标准，但她对“正常”的定义还算正常。这人不正常的理由之一，是她很难直视他：这名年轻人惊人地缺乏吸引力，长满青春痘的额头红得发紫，门牙参差不齐，站在日光灯下，苍白得发绿。他鼻子又塌又扁，瘦骨嶙峋，顶着一头漂白得刺眼的头发（活像儿童笔下的太阳光芒）。这样的他悬坐在她办公桌边缘，朝她灿笑，仿佛她是地球上最幸运的女孩，因为她即将与他共度一段时光。

其实是这样的：德芬确实觉得幸运，幸运到她决定拨开长发、露出脸蛋。她暗自希望他无法读取她的念头泡泡，虽然泡泡里不尽是负面想法，她还是不希望他读到。他有多么喋喋不休，她就有多沉默寡言。这样挺好的，因她就不用担心必须一直接话。而且他还让她有一大堆时间能想出一针见血的反驳之词，对抗他的愚蠢。这点也颇讨她开心。

她甚至连他的大嗓门都喜欢。那感觉有点像刮起一阵狂风，把她从椅子上挖起来，逼她离开座位；感觉就像一道温暖、明亮的聚光灯。

她转过椅子，好让自己能直视他。或许是他苍白近乎惨绿的微笑使然。也许是她想在人生第一份工作的第一天摆出专业、助人的态度，试着表现友善并讨人喜欢（一次也好）。也许是他显然比她更奇怪。不管是哪种原因，德芬认为：尽管各路神明就和其他人一样抛弃她――老爸失踪，老妈跳进污浊不清的河流，心理治疗师跑去病患比较不烦人的布拉特伯洛，就连她的英文老师，也要回头去接下一批八年级怪咖――但这群神明似乎因着某些理由，特别在今天留意到，她活在一群烂人烂事中，因此决定要为她做点什么。倒不是说神明们决定出手相救。他们并未伸出手直接把她拽到阳光下，但他们派了乔舒亚?格里博过来勘查实况。他们送乔舒亚?格里博来与她做伴。

“抱歉，”她说，“不过您提供的关于菲尔莫尔总统的信息恐怕还不够秘密，可能无法换给您相同等级的信息。”

“可恶，”他开心大叫，“好吧，那你可以给我什么？你有什么我要什么。”

“那我酌情给您一个‘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洋，十字对十字，太阳对月亮’。”

她真是妙语如珠，德芬想。自闭症患者可不是好惹的。

他咧嘴灿笑。“成！”他高喊，同时伸手给她个大拥抱。她心惊想躲，在他一个箭步扑上来前试着滑开办公椅。她并非完全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