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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夕的一天，高秉涵正在方形碉堡一楼的办公室里阅读石慧丽的来信。来金门之后，高秉涵和石慧丽之间信件频繁。虽然不在一地，但两个人的感情却是在不断的升温。

遥望大陆和阅读石慧丽的情书是高秉涵生活中的两大主题。

石慧丽在信里说她在台北市内湖区的一个小胡同发现了一家菏泽烧饼铺，是烤的，很香，应该接近菏泽烧饼的味道，并说等高秉涵换防出来，一定要带他去吃一次。

在高秉涵眼里，石慧丽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孩。他为自己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女孩做女朋友而知足。

石慧丽还告诉高秉涵说姐姐的宝贝女儿出生了，长得很像管玉成。

高秉涵很高兴。管哥不光有了自己的小家，还有了可爱的孩子。

正笑着，桌上的电话响了。

拿起话筒，就听到里面有个陌生声音说：“请找高秉涵。”

高秉涵忙说：“我就是。”

“我是王多年，请你速到

战区司令部我的办公室，码头有船只等你。”

“是。”高秉涵紧张地答应。

王多年是大名鼎鼎的战区司令，高秉涵不敢有丝毫懈怠，放下电话，就急忙向码头跑去。坐在船上，高秉涵的心里直犯嘀咕，他只是在会堂的主席台上见过王司令，自己一个小法官和他素来没有交往，他点名找他干什么？

来到位于大金门的战区司令部，王司令的秘书已经在门口等他。

来不及细说，高秉涵就被秘书带着来到了王司令的办公室。一推开门，高秉涵就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王升将军。前些天，高秉涵从报纸上看到王将军升任国防部总政治部作战部主任，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王将军。

看着发呆的高秉涵，王将军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小高，你可以变化不小，看上去更像个军人了。”

高秉涵给王将军敬了个礼，激动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王将军转身对王司

令说：“王司令，小高是我的忘年交，工作上的事咱们就先聊到这里，我和小高出去转转，顺便叙叙旧。”

王将军对金门的地形似是比高秉涵还要熟悉。离开战区司令部，他就带着高秉涵沿山边一直往北走。出了碉堡区，眼前是一片山岗。

半山岗上有个亭子，专门为于佑任先生修的纪念亭。亭子旁边的石碑上刻着他生前广为流传的那首思乡的诗句：葬我于高山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望。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

看着石碑上于先生的千古绝唱，王将军无语。

过了一会儿，王将军直起身，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朝大陆方向望去。

看了许久，王将军自言自语般说：“过了厦门，一直往西走，就是闽西，再往西，就是我的老家了。”

王将军久久不肯把望远镜从眼上移开，等到移开

的时候，高秉涵发现将军的眼里竟然含满了泪。

“校长，你也是在想家吗？”

“人同种，书同文，车同轨，这是我们中华民族从老祖宗那里传下的规矩，我怎么能不想家呢？”

高秉涵说：“我也是天天想家，想我母亲。”

说到母亲，王将军再也忍不住了，眼里的泪水不停的往外涌。他忽然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冥币点燃起来，冲着大陆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一边磕头，王将军一边低声念叨：“母亲，请原谅儿子的不孝，儿子不能回老家为母亲送终，这里是离老家最近的地方，儿子就在这里向您老人家谢恩赔罪了。”

跪在地上的王将军久久不肯起来，高秉涵走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王将军哽咽地说：“小高，我失态了，前几天从一个香港朋友那里知道，我母亲上个月17号在老家去世，她老人家含辛茹苦把我养育成人，我却不能给老人家送终，我心感惭愧

！”

山岗后面不远处有一座不大的妈祖庙，临近傍晚，清幽的门口见不到一个人影。两个人向庙里走去。

王将军取过一束香来到祭台前点上，神情肃穆地在祭台前又磕了三个头。

高秉涵听到王将军低声念叨：“母亲，我一定会回去的，到那时候我再到坟上去看望您老人家。”

天已经有些蒙蒙黑。两个人一走出庙门，就看到王多年司令带着一行人在不远处恭候王将军。

一看到王将军，王多年司令迎上来热情地说：“王主任，该吃饭了！”

王将军也用洪亮的声音答应着，神色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王司令边走边向王将军汇报着岛上的防御工事和人员战斗力，两人谈笑风生地下了山。

晚饭后，高秉涵在招待所王将军的房间里呆了很久。当他问及何时能够反攻大陆时，王将军的神色又归于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