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小贩的生活是三班倒。白天不上班的时候，高秉涵就一个人到处闲逛。台北大大小小的街道几乎都让他逛遍了。

逛街的目的不是为了消费，也不是为了看景，而是为了化解那份想家的折磨。高秉涵觉得，一直走在路上，比待在大通铺的宿舍里一门心思的想娘想家好多了。

不过，在街上也会遇到一些触景生情的事情。比如要是看到了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跟在母亲身后，高秉涵马上就会联想到自己的娘，愣愣地站在那里发上半天呆。

当然，逛街也有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最近很多墙壁上都用白石灰刷着这样一条标语：一年准备，两年反攻，三年扫荡，五年成功。

五年，不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五年之后，他19岁，也就是说，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回高庄去见自己的娘和其他的亲人了。

站在白石灰刷成的标语面前，高秉涵对着墙壁闭上双眼。

五年，快一些的过去吧，高秉涵在心里默默祈祷。

“小孩，

来一个盒饭！”候车室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高秉涵身后响起。

回头一看，高秉涵惊讶地发现要盒饭的人竟然是身着便服的李庆绅排长。

“李排长，是你啊？”高秉涵惊喜地大叫。

李排长也认出了高秉涵，他把高秉涵头上的小红帽摘下来摇晃着：“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你管玉成有多惦记你。”

“怎么，你和管玉成在一起？我给他写到大同学校的信都被退了回来。”

李排长说：“大同学校是个临时住处，你走后不久大家就被疏散到了各个部队里，我和管玉成不在一个部队，但却有联系。”

“那你把管玉成的地址给我，荣团长他们都好吗？”

“荣团长已经退休了，大家现在的日子都比刚来时好多了。”

高秉涵突然想起了李排长的妻子和女儿，就问：“登陆那天你找到嫂子和侄女了吗？”

李排长笑着说：“别提了，那天没有找到，但却在码头上碰到了一个同乡，他说他在另一艘军舰上看到你

嫂子抱着孩子。”

“后来哪？”

“后来我就在码头上疯找，找到天黑没找到，第二天又接着找，直找了一个多星期才在一家小饭馆的门口看到了正在讨饭的她们娘俩。”说着，李排长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李排长擦了一把眼泪，说：“我带着她们娘俩赶到大同学校的时候，听说你刚刚离开，现在总算好了，大家都安顿下来，不光有饭吃，还都在大陆分了地，也不用为将来回去后的日子担心。”

“在大陆分了地？”高秉涵有些不解。

“是啊，蒋总统刚颁布的‘反共抗俄战士授田条例’，凡是当满两年兵的，都发给战士授田凭证，等以后反攻大陆成功了，就可以兑换授田证上的田地。”

“李排长，你说这反攻大陆能成功吗？”高秉涵问。

“能，有美国人帮忙，能不成功吗？”李排长说。

“真的？那我就可以回去见我娘了！”高秉涵很激动。

李排长陶醉地说：“到那时候我就回去种地，十几亩地，足够我种

的，我要在地里种上麦子、玉米、高粱、黄豆和芝麻，剩个几分再种点菜，这样就什么都不缺了！”

说到现在的生活，李排长告诉高秉涵他已经随部队换防到了台南，这次是来台北公干，下午就坐火车返回去。

李排长还告诉给高秉涵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好消息，说是刘师长也联系上了。眼下他已经退休，和从广州撤退来台的妻子以及二儿子刘凤岐住在台南。

知道这个消息，高秉涵十分高兴。

等中午下了班，高秉涵就趴在宿舍的大通铺上给刘师长和管玉成写信。他把他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替他担心。最后，他在信里充满信心地写道，五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候他会用他当小贩挣的钱买一些台湾特产带回去，让家乡的亲人尝一尝。

把信和给李排长女儿买的糖果一起交给李排长的时候，高秉涵心里十分高兴。和朋友们联系上了，他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晚上，陪去医院看病的孔伯伯一起回他绍兴北街

的家。孔伯伯一边喝着酒又一边大咳起来，脸色紫红紫红的。

高秉涵对孔伯伯的身体有些担忧，就说：“孔伯伯，你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孔伯伯嘎嘎地笑着，无所谓地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忽地，孔伯伯就转了话题，他说：“秉涵，过几年等到你找太太的时候，一定要找个品行端正的，不要让她半路上就跟着别人跑了，我们这种人挣钱少，太太很容易变心的！”

高秉涵呆呆地看着孔伯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忽地，喝了酒的孔伯伯就暴躁起来。

“我要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高秉涵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