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3）

梁若伊走出去的心还在，脚步却迈不开了。

赵晨劝女儿：“此一时彼一时，无牵无挂的时候，走出这个环境去外面看看，就很好。可是现在你肚子里有了宝宝，可不能再任性了，再说，短期进修，早一年晚一年都是一样的，等孩子生下来再去也不晚。”

施歌跟姚院长汇报了这个情况，院里又一次把梁若伊调到了办公室。

梁若伊简直开始痛恨这间屋子了。偌大一个办公室，被隔板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区域，每个区域有一张办公桌，可以面对面坐两人。她的对面，是院长司机吴师的座位，大部分时间空着，吴师在的时候，就看报纸。日复一日，对面桌子倒成了专门放报纸的地方。其他座位上，临近退休的几个叔叔阿姨，整日地嗑着瓜子谈论白菜比黄瓜贵了两毛，还是黄瓜比白菜贵了两毛，装了电脑以后，这样的谈论虽然很大一部分改为在线看电影，可是整个暮气沉沉、不思进取的氛围是一点没变。

何况这办公室虽小，是非却多。某个时候是谁谁看上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梁若伊留心观察，目前的办公室主任，每天除了背着相机在领导开会的时候拍拍照，就是在需要的时候给领导茶杯倒满水，并没有实质工作啊。某个时候又是谁谁贪污了公款，去院长办公室下跪了。梁若伊后来才知道，演员每次出国需要填的一种申请表，是全英文，办公室负责办理外事业务的老师，就花钱请人去填表，两百块钱一张，他回来报账四百块一张，每次出国几十人，几次下来，竟然从中吃了几万块的差价。

梁若伊心里像吞了苍蝇一样，一心要离开这个环境。现实却不允许。她肚子像发酵的面团，日渐大了，这个时候想回舞台肯定是不可能，回家休息吧，姚院长不同意。他恳切地对梁若伊说：“现在院里有几个比较重要的报告，你做完了再回去休息。”

之前写的三个项目申请，资金是否批下来梁若伊不知道，但是项目的的确确没有启动。

现在，姚院长又指派她做另一个项目申请—合并西江交响乐团和西江爱乐乐团。梁若伊经过跟乐团团长反复地沟通，磕磕绊绊地把申请书做好了。

申请书开篇就说，西江交响乐团是经省文化厅报省编制办公室批准，在南方歌舞剧院增挂西江交响乐团牌子的基础上成立的，现有演奏员62名，在岗人员45名。2003年剧院重组****后，西交取得迅猛发展。2004年6月开始推出每周一期“交响乐系列讲析音乐会”，今已成功举办到第十六期。然而，由于特殊的历史背景，西江交响乐团现仍属南歌一院三团中的二级团，属于无法人资格的80%差额拨款专业艺术表演团体，实行团长负责制度。为完成正常演出，不得不长期向音乐学院和兄弟院团借人来达到75人的准双管编制的基本演出阵容……

梁若伊

看着自己写的这报告，心想，哦，好像西江交响乐团有一段时间，是有每周一期的音乐会。可是也有传言，说每周一期音乐会不符合艺术规律，乐团排练时间根本不能达到专业音乐会的演奏水准。而且音乐会全靠赠票，剧院也是一直在垫钱支撑……

传言真假梁若伊不知道，她也不关心。她经常人坐在办公桌前，心却开始四处飞舞，有时候是飞回了大学时代。在大学的寝室里，她与室友们畅想未来，那个时候，大家都觉得未来触手可及、梦想触手可及—年薪百万易如反掌，带领团队进行国际贸易轻轻松松，当个外交大使轻而易举。梁若伊也觉得她很快就能成为世界知名的舞蹈大师。现在回过头看看，她忍不住感叹，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

有时候她的心飞回了不久前，如果不久前没有怀孕，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在首都了，说不定会在那边找到机会，不再回西江省了。可是如果不回来，跟施歌又该怎么办呢？

她就那么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在心里反复无数次进行“如果”这样的假设。有时候她又想，也许跳舞确实不能跳一辈子，是不是我也该思考一下以后的路了？要不也像施歌、刘丽颖那样转导演。可是导演也是要靠作品说话的。前辈里边，吴姝、任可都给院里报了几次项目，都没有批下来。梁若伊琢磨，连他们的都没批，恐怕我就更没有机会了。

剧院虽然做了几个项目，也都还是晚会，有些跟企业合作，最终不欢而散。有些外请导演，做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走赛场、又要走市场，最终演了也就演了，在赛场、在市场实际都是寂然无声。

梁若伊每天在胡思乱想里度过，再就是做点千篇一律的报告，定期做产检。

有一次她去医院，意外地看见了钟晴。钟晴肚子还是大着的，旁边还跟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

梁若伊就逗弄着：“哎呀，好乖的妹妹，上次看见她才刚出生，小脸儿皱皱着，现在可是越长越像你，这么大点就这么漂亮，七八个月了吧？”

钟晴说：“刚一周。”

梁若伊知道，钟晴说的是一周岁的意思，接过话：“那么说我们也一年没有见了。真是巧，你也来做产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