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泪人也知痛（1/2）

犹记得六岁那年下雪天，她原以为她会死的，青山为墓，白雪为土，葬她到地老天荒。可是没有，有人来了，她说：“摔伤了吗？那我背你回去吧。”

说话的人是空语，背她回去的人也是空语。时光辗转，十年过去了，她站在故人墓前，无泪无喜。柳清兮折一段柳枝插在墓上，低声道：“若是觉得难过，就哭出来吧。”

“我无泪。”

“我原先以为这是你骗我的托辞。”

贺相思深呼吸一次，胸脯微微起伏着，待浊气出新气入，她轻声道：“从前是有的，后来却怎么都流不出眼泪了，即使你现在卸我一条胳膊，我可能会流血，但是却不会流泪了。”

柳清兮没有再说话。他转头望贺相思见她堂堂正正的跪下来，对着新坟拜了好几拜。三个头磕完时，柳清兮说，回去吧。如此二人才起身往玉梨坊走去。

因着玉梨坊出了人命官司，是以这一日便不能如往常一般做生意了。褚语笛坐在木墩上剥豌豆，贺相思想吃豌豆凉粉，厨房人手不够，他便被人拉着一块剥豌豆了。

天涯将剥下来的豆子拿到石磨中磨成浆，贺相思坐在楼台上望底下人忙碌，柳清兮坐在木

格子窗下弹琴。浮生静好，日月无声。她攀着栏杆往外瞧：“我是越来越喜欢你这地方了，什么不做就这样赖着也觉得舒服。”

“你喜欢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不可能的。”贺相思垂头。柳清兮停琴罢手：“对了，忘记你，嫁人了。不能一直留在这的。”

贺相思闻言，幽幽叹口气后直身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睁眼望柳清兮，觉得他是黏在屋顶上的。她嘟囔道：“你说，他何时会休了我啊？”

“那你得问他。”

“你说，我能休了他吗？”

柳清兮闻言，偏着脑袋想了想，方道：“可以是可以的，只是女子休夫，古往今来并无此列，但新宋律法中却有这么一项，但若是女子休夫，需到官府报备，若是休成了，你也需蹲三年大狱。所以你还是别折腾了，省得你蹲大牢里，还得托我去送饭。”

贺相思躺在地上翻个身，嘟囔道：“没义气。如若是你蹲大牢了，我会给你送饭的。”

“……”

她在楼台上懒洋洋的躺着，褚语笛剥豆子剥的手疼了，直骂道：“贺相思，你还吃不吃你的豌豆凉粉了啊。”

她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道：“吃啊

。等做好了我就吃。”

“你不滚下来剥豆子，鬼做给你吃啊。”

“啊。你不是一直在剥吗？”

“老子只有一双手，怎么剥的过来啊！麻溜点，赶紧滚下来剥豆子！”褚语笛骂道。贺相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板上坐起来，她如蛇般爬到栏杆上，一手扒着栏杆，下巴搁在栏上：“哦。”

柳清兮含笑颔首抚琴：“就语笛治得了你。”

贺相思懒洋洋的站起来，拍了拍衣上褶皱：“倒也不是，左右我也是想快点吃到豌豆凉粉罢了。话说，你吃不吃，吃的话就一起下去剥豆子吧。”

“我吃，但我不用剥豆子。”

贺相思啧啧一番，只背着手踏着小碎步往楼下走去了。垂首间，他视线落到架上的白瓷花瓶上，瓶中新荷未败，红颜已殁。他记得这荷花还是空语采来，插到瓶中供他赏玩的。

那是个顶勤奋用功的小姑娘，入门比较晚，但人勤奋肯吃苦，练功从不偷懒，本以为再过几年可以独挑大梁成个角，却未料到被祝临戈当众打死了，他幽幽叹口气，这个世道人命终究是不值钱的，而且还是一个女戏子的命，那就更不值钱了。

楼下，褚语笛正嫌弃贺相

思做事磨蹭。贺相思反唇相讥，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也是热闹。厨娘抱着锅碗瓢盆从廊下经过，见这场景只悄悄叹口气。

侍与厨娘道：“空语姑娘生前与贺姑娘和褚公子交情都挺好的，怎么如今她过世了，都不见得他们为她伤心的呢？”

厨娘：“你大抵是不了解褚公子和贺姑娘的，那两个都是打碎了牙和血吞的人，褚公子是遇事越难过越爱闹腾，若是有事他的心便是静不下来的，伤心难过这种事并不一定都要表现在脸上，有些人虽没有痛哭流涕，但那痛也是一分不会少的。”

侍闻之，答一句明白，二人齐步往灶房去，不再言语了。褚语笛坐在石墩子上骂贺相思：“你怎么这么蠢啊，剥个豆子都剥的这么慢。”

贺相思骂回去：“你行你剥啊！”

“我这不正在剥吗！”

“那我也正在剥啊！”

“你剥的太慢了！”

“你行你剥啊！”

二人言语相讥，重重复复，竹上鹊觉人太吵，振翅挥去。天涯执拜帖登楼，却听柳清兮弹错了一个音。他问：“师傅今日弹错一个音了，是褚兄，和贺姑娘太吵的原因吗？”

“他们两个聚到一块哪

有不吵的道理。”言毕问天涯一句：“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