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前夜（1/4）

白昼的亮光像懂事的狗一样，蹑起足一步一步退出了客厅，四下里除了桌上那架自鸣钟轻微的嘀嗒声之外，便只剩下了袁世凯自己的呼吸声了。他仰躺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两眼的目光也全收回到了眶里，任凭夜暗把自己完全裹住。

明天，我就真的要当皇帝了？

我们袁家的人真有这个福分？

祖上积的大德真要成就我了？

他侧了耳去听隐约从前院传过来的喧闹声，他知道那是在为明天的登基**做最后的准备。如果不出意外，十几个钟点以后，我就真的要登基成为洪宪皇帝了。

能出什么意外？

谁还能阻挡住这件事的进程？

那就放心吧。

一个侍卫轻步走进来要去开灯，他咳了一声表示“不必”，他喜欢在这种夜暗里想问题，黑暗能使他的思路不至于中断，能把事情想得彻底。

可这心里为什么总有点不安？

是不是事情还有纰漏？

南方那帮人的反对难道真能……

“报告，客人来了！”

突兀而起的报告声令他打了个激灵，他坐正身子，应了声：请他进来，灯不必开了。

片刻之后，借着一点微弱天光可见，一个瘦小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客厅门口。来人似乎对客厅里不开灯并不意外，径**索着走到他对面在沙发上坐下，而后慢腾腾地开口：这个时候能见到你很高兴。

知道我为啥现在叫你来吗？

想听听真话。你的身边很少有人敢向你说真话。

那你就说吧。

说哪方面的？关于明天的事？

对。

你知道我一向说话直来直去，如果我说得不合你的心意，你可不要生气。

说吧，我俩之间还用讲这个？

总统，以敝人之见，明天的事还是以不做为好。我过去曾向你暗示过这一点，今晚我特别想向你明确说一次。

为什么？

以我对世事的一点了解，觉得眼下的潮流是给自由于个人，散权力于平民。各国兴立议会，废君主选总统或行君主立宪，都是这股潮流涌动的结果。如果此时逆流而行，恐会困难多多，弄不好还会有灭顶之灾。

我明日之举，是顺应朝野呼声，怎能说成是逆流而行？

我想总统比我明白，那些呼声是怎么发出来的，发出那些呼声的人数究竟有多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

我是说，不管有多少人要你这样做，你都不必这样做；很多人要你这样做，不是出于对你本人的体恤，而是他们自己另有所图。

可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仍然可以不发，把弦慢慢放松，让箭落地就行了。

可我不愿松弦。

为何？你现在已经是总统，什么都拥有了，为什么非要再去当那个皇帝不可？

这你就不懂了，当总统和当皇帝并不是一回事情。说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当总统最多可以私下娶几个小妾，就这还有可能遭到舆论的谴责；而当了皇帝，三宫六院七

十二妃完全是正当的。这是小事，重要的是，当总统要受议会两院的掣肘，你想干的事情，两院不同意，你就很难干成。而当了皇帝，出语即是圣旨，有谁敢违抗，立马斩首。我研究过外国的总统制度，也当了这些天孙文传给我的总统，我知道总统掌握的是相对的受制约的权力，只有皇帝掌握的才是最高的绝对权力。我一定要尝尝掌握绝对权力的滋味！

这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你知道我在仕途上走了一辈子，我最后一定要走到极顶，要体验一下完全掌握别人命运和这个国家命运的那种味道，要不然，我这一生就会留下遗憾。我想要圆满！

每个人的一生都不可能圆满，没有一个人能实现自己的所有愿望。

可我能！你不信吗？过了今天晚上，我就要登基，我就要实现自己的最后一个愿望，当上皇帝！

这个我信，可你想过没有，要是灾难在你当了皇帝之后接踵而来怎么办？

是什么样的灾难？你能说得准确一点吗？

我不可能预测得很准确，我只是凭直觉感到，会有很多人对你的行动表示反对，国内可能要起兵。如果这反对的浪头过于巨大，就有可能把你的愿望打烂甚至冲走。

你是指现在南方那些人的反对吧？我不怕！我早晚会把他们压下去的。我既然能从一个平民一步一步走到总统的位置上，我就一定能迈好最后一步！

既是总统这样自信，我就不必再说什么了，我告辞了。

等一等！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我的决心，并不是说我心里就没有担忧。我明白我此举是冒着不小的风险的。我想请你帮我分析一下，究竟可能会出现哪几种结局。

第一种结局，你遇到了反对和反抗，主要是舆论的和少部分军人的反对和反抗，但你最终将其平息了，你如愿以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