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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清(3/6)
地位并不优越。恰好那时程伯母有病未能生育,程伯伯就把该当父亲而未能当父亲所储存起来的那种感情,全倾在了钟雄身上,对钟雄十分疼爱。随后,程伯伯干脆征得钟雄父母同意,收了钟雄做养子。后来因为钟雄奶奶的抗议,加上程伯母病好后又生了一子,钟雄才结束了养子生活,重回了家中。因为钟雄父亲同程治武的教谊,又加上这段缘由,所以两家关系十分密切。以后钟雄父亲病
逝,母亲严守鲁中地区妇女“不事二夫”的信条,带三个孩子回山东老家后,程治武还经常寄钱接济钟雄母亲。只是由于“*****”军事学院停办,程治武被下放部队,加上钟雄家也搬了地方,两家的联系才告中断。钟雄考上这所学校后,经过一段颇为曲折的过程,才认出也调到这里执教的当年的程伯伯,两家的关系便又接了起来。
这次评奖刚开始时,钟雄曾有心来找一下程伯伯,后因坚信自己凭论文质量可以拿到一等奖,所以才没来。现在,他决心要来找这个伯伯帮忙了。
钟雄此时望了一眼水渠下游程伯伯和程伯母那依稀可辨的身影,步子又加快了些。
渠埂上那一簇簇喇叭花被风一吹,不得不向渠水探出了身子。于是,她们那娇嫩的面孔,便立时在水面上映了出来。
“钟雄——”
曲璐的这声呼唤就响在他的背后,他不得不站住了。
“天哪!”曲璐带着急促的喘息站到了钟雄面前,“我见你走出校院后门便赶紧喊你、追你,没想到你一直没听见,又走这么快,是去散步?”
“嗯。”钟雄毫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他的目光迅速地从她那瘦小的身子上移开,第一次觉得她长得很难看。
“我想问你一下,”她开口说道,“你知道咱们学校谁有米凯夫斯基的《战斗过程中的心理变化》那本书吗?我急着想借来核对一段话,可图书馆、阅览室里都没有,我这两天去了几个教员家里也没有借到。”
说谎!你去几个教员家里绝不是为了借书!钟雄在心里激动地叫道,但他口中只冷冷地说了三个字:“不知道。”——钟雄其实晓得,程伯伯的书架上就有一本。
“噢,不知道就算了。对不起,耽误你散步了。”曲璐歉意地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钟雄此时突然低沉地开了口,“你进展很顺利吧?”他自己也没料到会说出这句话。
“什么进展?”她那两道还算好看的眉毛诧异地弯了起来。
装得倒像!
“祝你成功!”钟雄又冷冷地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曲璐愣愣地站在那儿。
水渠在这儿转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弯,那镀了一线橘黄夕照的清清渠水,也被扭成了极好看的一个弧形。
钟雄为了快一点赶上程伯伯,没有再顺那弯曲的渠埂走,而是从菜地里直插过去,抄近踏上前边那重又变直了的渠埂。
但慢慢地,他又自动放慢了脚步。
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还没有想好如何同程伯伯说起那件事。
直接说明请他推荐自己那篇论文评奖?不,不行!钟雄在心里否定道。
他记起了程伯伯那个威严的方形下巴,也许自己的话刚说完,他那下巴就要猛地一晃。他很怕看见程伯伯那下巴猛地一晃,他曾亲眼看到过程伯伯的下巴猛地晃了两次,那两次都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一次是上个学期的一天晚上,他去伯伯家里请教一个问题时,三队的一个学员也来到了伯伯家里。那个学员先向程伯伯报告说:“在您指导下写的那篇论文,编辑部已来通知要用了。”程伯伯听后十分高兴,快活地同他说笑着,但当那个学员喜眉笑眼地说道:“署名时我把您的名字也写上了,是放在前边”时,程伯伯那方形的下巴猛地一晃,脸上的笑意倏然全失,随即就听他声音冷似冰块地说道:“立刻写信通知编辑部,去掉我的名字!同时告诉你,以后我不欢迎你再来这里!”那学员意外而委屈地站起身,默默退出了屋子……
另一次是前不久的一个星期天,他去还程伯伯的一本书时,见军事心理学教研室的一名青年教员正与程伯伯交谈,开始时两人不时发出笑声,谈得像是十分投机。但当那教员说了句“其实以程主任您的水平,当学校学术委员会主任和全军心理学会主席都是可以的”时,程伯伯那方形的下巴猛地一晃,脸上随即变了色,只听他冷厉地说道:“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以后再听到你说这类奉承话,小心我赶你出门!”结果,闹得那个青年教员面红耳赤地告辞出了门……
不,此去不能直说来意!
要装作是来这里散步,无意间碰上伯伯、伯母的,然后在闲谈中,巧妙地转到那个话题上,做一点暗示。
就这样办!
前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程伯伯和伯母站在水渠尽头那个蓄水的方形水塘边上。
夕阳又沉下了一点,钟雄那投在渠旁菜地里的身影又拉长了些。那影子在急速地向前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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