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欲望的代价（1/7）

两年之内，他的业务已涵盖了全国各地。他得到的奖金是和销售业绩挂钩的，所以他非常积极。他的圈子里全用轿车代步，所以，那曾经被他爱不释手的摩托车似乎成了他的眼中钉。他说它笨重，雨天溅得他满身是水，他说它不好载物，他还说它太耗油。他真可爱，当他这么抱怨的时候，他自己也当成了真的。

想想他的父母年收入两三千元，一个月吃不上三五回肉，代步工具是已用了十年的自行车，良心就会不安。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有人享受现代生活，另外的人斤斤计较，缺少油水，消费就无法成一种乐趣，而只会是一种负担。

但是，我的肺腑之语并不能改变他强烈的物欲。这一段日子以来他的汽车梦愈演愈烈，汽车的概念他搞得一清二楚，迎面驶来的任何一款，他都能报出名称：奥迪、桑塔纳二〇〇〇、富康、红旗、帕萨特，我就称赞他好眼光。我知道他对机械了无兴趣，他了解是因为他想拥有。一如当年他对我，他在信中说自己热爱文学，可连张爱玲都不知道是男还是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一如当年，敌不过他强大的攻势，他如愿以偿。

他年轻自信的脸庞充满着把握命运的快乐，他不仅自己买车，并不想亏待我，又给我在市中心买了一套价值数十万元的城市花园住宅。对于我的关于的父母的烦恼，他只有一句话：“你可以拿些钱去孝顺他们，我是不反对的。”

那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我一点儿判断能力都没有，说不定这个时候正是他的自我发掘而展开的时候，他长久以来梦想的与城市真正亲近的目的不是成为他今天所有行为的动因吗？

“太闷了吧，能有地方放松一下就好了。”工作不忙的时候，他也坐不住了，习惯一旦被冠冕堂皇的理由篡改，再保持就难了。

曾经两个人待在空无一物的房子里可以几天不出门的美好感觉在可以选择的时候旋即消失了。

“这不是我们当初的梦想吗？”这句话脱口而出。可是没有答案。

他认识到自己的房子是真正的贫民窟，他在请别人洗桑拿后也认同了洗桑拿的妙处，他说家里太冷了，脱光了洗澡太受罪。

而我呢，由于生完孩子就窝在家里，每天家务、孩子、淘米洗菜和睡觉，人过得越来越呆。有时打扫房间，看到自己当初在公司会议室拍的照片和开会发言的录音带，才恍然想到自己的生活原来不是这样的。可是格局已经改了，没有办法回头了。我发现自己忘记了怎样才使自己漂亮，我发现“漂亮”这个词离我越来越远，就要是因为漂亮好像没有市场了。

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两个人越来越陌生了。为了抵制这种感觉，我会刻意地和他亲近。可是这个天天喊累的男人回来仿佛就是为了睡觉，睡醒了就会想着赚钱，他好像不适应和老婆聊天和枯坐了。他自己也好像发现了这一点，他说：“形势太紧张了，等我赚够了钱非得好好在家待一阵子。”在家成了他新的理想，不是，是成了我们新的理想。

所以我越是与他接近，他越是坚决厌恶地推开我。我要求他回家，他就说我不支持他的工作，仿佛回家陪老婆在钱没有赚够之前是一种堕落。而我，像陷入了迷宫一样绕来绕去，找不到正确的使人心怀释然的道路。

逐渐地，我们之间就像两条新旧不同的裤子一样显现出明显的不同了：

他的慷慨，我的吝啬；他的精良，我的随意；他的智慧，我的烦琐。争强好胜的女人的眉头是锁住的，脚步是零碎的，口气是急促的，回到家中要发泄和放松。而成功的男人不一样，他的眉头增添他的深度，他放松的手段是烟酒，他是沉默而含蓄的，除了磨炼过后的成熟，他不轻易倾吐什么。

所以我无论怎么努力，我站在他面前，还是逊色一筹。我拍拍屁股回家，什么也带不回来，我等于零。

意识到这一点，真让人沮丧。

沮丧是沮丧，却并不阻止我坐上他的车兜风，也不阻止我接受同学的建议，掠夺他的钱。我趁火打劫，要求他再买别墅，我能消费，希望花光他的钱，目的让他产生危机意识。结果我被他影响逐渐学会了享受消费的乐趣，而且能上档次地消费，这令他十分高兴。显然，他并不在乎钱，更在乎用金钱征服我、扭转我、制约我。

推开门是喧闹的人声，茫茫人海的声响，反反复复吟唱生存与发展的论调。

回来进到属于自己的领地，看见白天过度操持而夜晚睡得过沉的他，可供回味的是他发霉的温存，成为过去的带着绝对投入的温存。他的眉毛依旧，只是缺少那颗腼腆的充盈着爱的心。

我记得他跨在山地车上的姿态、带条纹的T恤。我记得那炎热的夏天，还有那置身其中却决然冷漠的城市夜色。可是我记得那发亮的爱情。

如今，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变化，等待着奇遇和爱情。我似乎永远无法学会沉默，我喋喋不休地索取着：关心、爱、信任。他无声地嘲笑我的幼稚，不去争取利润，让市场荒废或被对手抢占，这令他无法容忍。挣钱，让他的腰杆挺得直直的，神清气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