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灾（二）（1/2）

盛灾（二）

柔宸到达后院时，看见一大片立樱子。

那立樱子本是盛开的季节，却因烈阳的炙烤而花朵低垂蜷缩，仿若已被抽干力气，半死不活，将败之际。

她回想起京城中不少老太君，家中也种有这些药草，可缓解年龄大引起的崩漏滞下，久泻久痢。

柔宸住的屋子位于院子最靠前的地方，后方还有一排房间。靠西边的屋子还传来阵阵饭香，东边的屋子大门敞开，应是供奉着佛堂，而进进出出的，位于中间的屋子应是主卧。

折腾了一天，夜幕降临。无星辰挂于苍穹，只留一尾残月独自皎白。

柔宸寥无睡意，如今处境实为难堪，自身安危尚不可知。

她思前想后：后院既是个安全之所，且种植着老人惯用的药株，应是寨主长辈所住之地，而供奉着佛堂，不知这长辈是否心地良善，她若……

她决定试一试。

柔宸走出前屋，朝后排屋子略略走了几步，正对着中间的主卧，蹲在了那残败的立撄子旁。

她嗅到几丝香气。

原来，花败了，香却留了下来。即使微不可察，即使淡若游丝。

万籁具寂，连蝉鸣声都小了不少。

她掐了掐自己细白的手腕，立刻逼出了眼泪，她蹲在地上抽泣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中间屋子听到。

那间屋子在不久之后亮起了烛灯，在无尽的黑夜里，仿佛是唯一的光明。

原先柔宸看见的一直进进出出的嬷嬷搀着一位老太太缓步而来，那老太太腿脚似有些不好，即使有人扶着，也走的踉跄。

柔宸暗暗松了口气，哭声却不曾间断。

待老太太越来越近，柔宸脸上露着惊讶恐惧，柔柔的悲伤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从地上慌忙起身，却“不小心”被那立撄子花枝刮住了衣裙的一角，火红的长裙撕出一道口子。

老嬷嬷喝住：“何人在此哭泣。”

柔宸立刻顿住，低下头默默垂泪。发丝凌乱，泪痕纵横，眸色凄楚，衣裙残破，我见犹怜。

老太太轻轻地扶起他，赞到：“这小姑娘生的真是俊俏，刚才守门的阿壮说，院里来了个在山中迷路的小姑娘，我儿救了你，你又因何哭泣呀？＂

柔宸抬起头，明白这寨中欺满这老夫人，心中思绪转了个弯。顺势哽咽而说：“我本是江陵崔氏的女儿，本想去鄯阐探望病了的太姥姥，未曾想在这洪都迷了路，与我的侍从走散了，不知如何是好。”

江陵崔氏是京城崔家的旁支，早已打点妥当。

老夫人慈爱的笑了笑，“好姑娘，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一封书信去你们江陵崔氏，让你本家派些人手来即可，不要再发愁了。”

说罢，摸了摸她嫩白的小手，“我的小孙女当年，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可如今，我对她唯一的念想也仅剩这半块玉佩了。老太太我年纪大了，看见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欢喜的不得了，那前院简陋，不若搬来我这偏厅睡，陪老身说说话。＂

柔宸满口欢喜的答应，看了看老太太悬于腰间的半块残破玉佩，就跟着老夫人，向偏厅走去。

突然，她发现老夫人手上发灰的玉镯，眼熟极了，却一时想不起来。

第二日，晨光微煦。

柔宸陪着老夫人用早膳，桌上膳食都是些清淡绵软之物，想来，这寨主还是个孝顺的主。

闲谈之间，她状似无意的问起了宋清运：“昨日同我一道来的是老夫人的侄儿吗？＂

老夫人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回复道：“是啊，听轩儿说今早要来拜见老身呢。＂

用完早膳，柔宸说自己会绣工，要给老夫人绣个物什，老夫人高兴把备齐了东西，各种针线一应俱全。

她正绣着仙鹤图，却见宋清远及那名黑衣男子一起前来。

黑衣男子上前行礼：“侄儿孙斌见过姑母。＂

孙斌神色谈谈。说罢，又指了指宋清远：“这是侄儿的朋友。＂

老夫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多少年没见了，斌儿竟长这么大了。”

突然脸上神色又哀戚了起来，“我们家，哎……＂

之后，又像是后知后觉的转了话题：“老身这院子一天天冷冷清清的，这下好了，有你们几个来陪陪我这把老骨头。”

黑衣男子自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柔宸，反是宋清运看见了她，询问到：“姑娘怎么在这里？”

老太太笑盈盈的说：“这丫头模样好，性子乖，这不还会绣仙鹤，让她陪老身几天。”

柔宸因宋清远的问话而微微停顿，正恰逢绣仙鹤眼睛之时，她因愣神，而忘了换针，本应用圆针绣眼睛，她却顺手用直针绣了。

老太太看着她，打趣道：“你这小丫头，怕是在家中偷懒惯了，这绣眼睛怎能不换针？”

她微微震动，平常家的女子绣什么都是一针到底，根本不会这么讲究，这眼睛改用圆针是京城的绣法，这老夫人怎会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