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二（1/2）

引子二

第二日，中秋佳节，万众欢庆。

出了这么一档事，崔府上下议论纷纷

柔宸让连翘去收拾锦月的遗物，想起昨日在拉扯中似有东西从锦月身上掉下，落入草坪。

沉寂的湖边盛景依旧。花团锦簇，绿柳成荫，清波微荡，鸟鸣悦耳。生机盎然的仿若昨日什么也未发生。

她蹲下身子细细找寻。却听见嘴巴把不住门的下人们在聊的热火朝天。

婉娘一边修剪立樱子花枝，一边说：“这锦月呀，原来是个官家小姐，身娇肉贵的，可惜呀，她家老爷犯了什么罪，男丁斩首，家财尽失，这才来崔府做了个下等丫鬟户糊口，真是造化弄人。”

一旁的翠屏端着夫人的窄袖绵纹月袍滔滔不绝：“不是可吗，听说她还有个姐姐，本来是个什么妃位，这家里一遭事，尽管肚子里还怀了个龙种，就立马进了那冷宫，真是伴君如伴虎。”

崔柔宸终于找到了从锦月身上掉落的手链，那手链通体银白，略略泛黄，只于中间镶了个雕花翡翠珠子，是京城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柔宸将手链放好，缓缓起身。

两个奴婢看见崔柔宸，诚惶诚恐的跪于地上。

崔柔宸伸手猛地折下婉娘刚修好的立樱子花枝，“咔嚓＂一声，细长的花枝应声而断，如同在低吟哀嚎。

她冷冷地开口：“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二位姐姐的规矩都到狗肚子里了。

两个奴婢连声告罪。

柔宸转身离开，任身后立樱花纷扬，飞舞，盘旋，直至落于最肮脏的泥土之上。

落红不是无情物，奈何花落再人愁。

待至房中，连翘急急地地迎了上来，劈头盖脸地给柔宸换着衣裳。

“小姐，得抓紧点，宫中的马车已在外头等候了。＂

柔宸理了理自己的衣角，看着镜中神色恹恹的自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演出得体的笑。

却发现这笑，竟比哭还难看。

她叹了口气：“我怎生忘了，今日是中秋佳节，是皇后宴请群臣女眷的日子。＂

恢宏的宫殿张灯结彩，红笼高挂，百旷通明。在暗夜中流光溢彩，歌舞升平，众宾欢愉。

柔宸踏入翊坤宫时，身后，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女毫不礼让，趾高气昂地抢先进入殿中，满眼不屑与拔扈。

柔宸恭恭顺顺地退后，只听连翘同她小声耳语：“那是长乐公主，深受皇上喜爱，所以跋扈了些。”

柔宸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身着华美鸾凤秀禾服的背影渐渐远去。

坐于母亲旁，她望了望上首的崔皇后，精美的脸庞上有着不属于年龄的持重成熟，深邃的美眸中有着难掩的威仪谨慎。

阿姐崔皇后，在华容精美的瓒宝绯凤长尾裙下愈发端庄秀丽。崔皇后回了柔宸一个浅淡的微笑。

宴会自是精彩纷呈，只是年年相似，也就没了趣味。

她百无聊赖的张望起来，上首的是皇后，一侧的位置却空了下来。她询问连翘，连翘笑眯眯的回应：“太后于几年前不幸仙逝，皇上思母心切，每逢宴会便专门给太后留个位置，世人都夸赞皇帝的忠孝。”

柔宸想起了那个垂帘听政多年的威仪太后，那个被上贡药酒致死的狰狞面庞，那个葬礼规置浩大的苍老女子。

柔宸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突然身侧不知谁家娘子闲聊之声响起。

“那盛老夫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戴的那玉镯成色那样普通？＂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玉镯是盛老爷发迹之前赠予的定情信物，这可是一段佳话。＂

“我可是听说，这盛家的小孙女与赵家公子好事将近了”

“是吗？难怪这两家最近走的那么近”

柔宸朝他们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了盛老夫人与赵老夫人熟络地交谈着，时不时耳语，轻笑。而孙老夫人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只有些发灰的玉镯。

她心思沉沉，兴趣缺缺。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愈下愈大，仿若一只猛兽，想要吞尽殿中人的欢愉热闹，却被那高高的殿前龙升石阶，阻于百步之外，只能不甘地继续嘶吼于无尽黑夜。

连翘替柔宸撑起油纸伞，出了殿门，步下墁道，走向净房。

行于狭长青石宫道上。

暗黑的夜空缀着几尾惨白的星斗，清冷的月光在厚冗乌云中时暗时明，大雨倾泻如瀑，滑落朱红黯然的宫墙，留下丝缕氤氲痕迹。

一个衣着陈旧的男孩突然横冲直撞而来，他目光沉郁，却将头压的很低，“麻烦姑娘救救我染了病的阿娘＂

大雨依旧。浇湿少年单薄的衣衫，他的身形匿于黑夜之中，唯留湿发下的眸子蕴着亮光。

柔宸本就不想管闲事，更何况这后宫种种，怕是比崔府更加晦暗难明，贸然行动，定有后患。

她勾起了一个一如既往和煦的微笑，脚步却丝毫不慢：“我人微言轻，怕是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