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永勿企图说出你的爱（1/2）

一觉醒来，到达吐鲁番站。“荷西”和椰林决定要转去敦煌，便在吐鲁番下了车，车门打开，热气团的劲流顷刻涌入。列车一路开到****。在红山的青年旅舍住下，还未来得及剃掉胡须，换上干净端庄的衣服，梳理我蓬乱的头发，或许还应在理发店做个时髦的发型，就灰头土脸地去见喜。错意的安排，如同错误的穿搭，让人觉得尴尬。因为那条庸人自扰的短信和决定永不相交的航线。况且我们位于不同的时间轴上，也许对她而言，不过是度过几日轻松如常的假期，而我似乎已经历了一个世纪。

喜腰挺得笔直，像个战争胜利者再用不着屈身对我恩赐。我故意表现自如，但旅途的疲惫、谈话的厌倦、城市的不安、情感的空虚，已溢于言表。我需要找人诉说，但倾听者又会是谁呢？她会带有强烈的主观臆断，看着眼前这位邋里邋遢的作家，嫌弃他那无法复原的晒伤和不修边幅的脸庞，数落他的格格不入和愤世嫉俗，还有旁人眼中那不合时宜的讨厌表情。作家的生活应该是私密的，外表的棱角早已磨平，内心的伤痕无法隐匿，就像一个聪明的怨妇，只会对外面的天气和邻居家的猫狗喋喋不休。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当地人谈一场恋爱，兴许是一件人生幸事。但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拘泥的感情转瞬即逝。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除非她像彝族女人那样对我说：“喔哪尼朵朵，喔哪喏也。”（我看上你了，我们结婚吧。）否则我永远也搞不清楚对方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甚至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正喜欢对方。就像是英国诗人布莱克（William　Blake）诗中所写的那样：

永勿企图说出你的爱

爱情从来不可表明

好比温柔的风吹过

无声、无形

我说出了我的爱，我说出了我的爱

我向她倾

尽心声

颤抖，发冷，心惊胆战

——啊，她果然消失

她离去后不久

一位旅人经过

无息，无迹

一声叹息，便带她离去。

大多数所谓的艳遇，就像我和喜的相遇一样，仿佛有人在天空中吹了一个大大的气泡，几秒钟就碎了，绚丽的光晕即逝。而对R来说，在我没有说出我的爱之前，一位陌生的旅人带走了她。《爱情笔记》里说道，爱情没有理性指导，没有规律可循，也没有步骤和药理说明，它无法解说，无法计划，也无法预料。爱情中的期待、相信、愤怒、痛苦、绝望、背叛和小心翼翼的抉择，使我变成了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玩笑》中的路德维克，深深陷入一盘无从下手的棋局。

几瓶啤酒下肚，匆匆与喜告别，踏上回青旅的路。路途中的我什么也没想，感觉如释重负。或许我并没有喜欢过她，只是飘零的感情没有寄托，是旅途中的浪漫幻想，她是一个不特定的人。

迎面碰上喀什的义工领着两个外国人，惊讶之余，便一同去了红山。韩国女人是教育学硕士，毕业后工作了两年，买了廉价机票做环球旅行。英国男孩用刚学会的维吾尔族见面用语，买了一把英吉沙小刀。他喜爱摄影，随即给我看他的作品，第一次静下来欣赏别人的照片，感觉自己无限放空。

站在红山塔下看****，每层楼、每条路都被无限地放小，人在这样的城市中也时而被放大和缩小。

回到青年旅舍。年长的、年幼的、陌生的、轻车熟路的，相互吹捧、调侃一番。下一站去哪儿？所有人都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刚想在沙发上眯一会儿，新到的房客又吵吵嚷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鼓，在记忆海洋里反复锁定，眼前闪过一套蓝色的登山服，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叫出声来。

“聂军？”

世界太小，几年前

我曾是他岩馆里的攀岩教练助理，可惜没等我混到助理攀岩教练便离开了。后来我们在南京又碰巧遇到，之后再回兰州，却不再见过面。

此趟他参加完中登协培训，完成博格达4613峰的攀登，刚下山准备在乌市修整几天，“宾馆里闷极了，还是山上的那些老脸”，才搬来距离最近的青年旅舍便碰上了我。更玄之又玄的事情是，前台出人意料地将他安排到我的左铺，当年露营的时候我们曾挤过一个帐篷。

青旅有大小不一的房间，我们的是八人间，男女混住。下铺是来自****的华裔Saopeng，讲马来华语，因为吉尔吉斯斯坦免签，次日将起程去中亚。智利的佛学博士Maria睡在聂军的下铺，对床是传奇的登山家“七爷”。喀什义工、韩国研究生、英国男孩、在喀什碰到的美国女生，住在我们的隔壁，比我们的房间热闹多了。

后来，偶然在R网络分享的视频里见到了青旅的这些人。视频是一个高中生做的关于****的宣传片，老外们被当作了体现乌市国际化的旅游宣传品。

“So　ridiculous！太可笑。”Maria博士看完视频后在E-mail里写道。不过世界可真是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