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虚无的现实主义（1/2）

人的记忆会在某一刻突然开始，之前的事情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那段丢失的记忆就好像一颗后脑勺的痣。存在而又不存在。

林蔚的记忆开始在《天线宝宝》。第一次看《天线宝宝》的她被吓得嚎啕大哭。她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婴儿的脸。那张婴儿的脸镶嵌在太阳光里，从翠绿色的山上渐渐露出来。

电视里的孩子在笑，电视外的孩子在哭。

所以，在林蔚的简笔画里，花朵上面可以画笑脸，雨滴上面可以画笑脸，但是太阳永远只是个太阳，挂在天上，从不拟人。

这是儿童时期的她，雷打不动的现实主义。

但这并没有让她对电视产生什么阴影。她依旧喜欢虹猫蓝兔酷酷帅帅仗剑天涯，鄙夷申公豹对着石矶献媚的嘴脸，羡慕高米迪天生神力还长得漂亮，疑惑为什么《西游记》里的唐僧有的时候长的不太一样。

不过妈妈会限制看电视的时间，看什么其实有些随机性，使得林蔚很多动画片都没有完整的看完故事。不过这些她都不闹，看不完可以自己编嘛。

虹猫的父亲白猫还可以复活，哪吒儿时那一箭就射在纣王眉间，高米迪的能力自己有一天可以亲眼看见。

就像最原始的同人文，稚嫩柔软，然后在编故事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她自信的觉得，自己的故事未必没有电视上放的精彩。

就在林蔚表现的像个乖乖女的时候，一首歌出现了——《精忠报国》。

“你能再出来唱一次吗？”林蔚指着刚刚下台的屠洪刚说道。

屠洪刚鞠躬下了台，然后上来了一个黑发红唇的女人拿着话筒一直说着些什么，微笑精致的好像别的孩子生下来是哭的，而她生下来就会咧着嘴，咧出八颗牙。

林蔚爬下床，走到电视机前头，电视机下面是个柜子，她的身高远远够不到电视机。于是她举了根香蕉，踮起脚在电视机的边边上敲道：“你能再出来唱一次吗？”

“人家都走了，这是电视，他不能再唱一次了。”姥爷拿下林蔚手里的香蕉耐心的说道。

“我想再听一遍，我想让他再出来唱一次。”

所有人都没想到，林蔚的第一个偶像会是屠洪刚。而且现在她还不能清楚的意识到电视节目和现实的联系，怎么解释她也不能理解：那人又不是动画片的假人，怎么就不能回来再唱一次呢。

她想起了其他小朋友的哭声。

于是趁着爸爸妈妈不在家，她开始了这辈子的第一次无理取闹。

不吃饭，想听《精忠报国》。

不睡觉，想听《精忠报国》。

不上学，想听《精忠报国》。

她成功了，姥姥答应她给她买光盘回来。

而她又最终没有成功。

买来的光碟是盗版的，放不出来。

于是林蔚在三岁的时候就先于同龄人认识到了盗版光碟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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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妈妈见她天天看电视一定是对眼睛不好的，便给她买了许多书。于是林蔚遍每天缠着妈妈念书给她听，效果奇佳，林蔚对书籍的兴趣日渐浓厚，而且没买过识字卡片，却比其他孩子多认识了好多字。

这也使得她被幼儿园的孩子们十分欢迎。

她总是给幼儿园的小朋友讲各种各样的故事。这么一讲就是两年。无一例外，原创故事。

当然，毫无逻辑，毫无设计。她依靠的是当即的灵感，想到什么便讲什么。但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听的认真极了，没有人去找这些故事漏洞，这让林蔚找到了莫大的成就感。

可是林蔚的故事从来没有结尾，讲到下课，讲到放学，讲到老师说该睡觉了。下次讲故事，就是一个新的故事了。

没有结尾，她不懂得如何结尾，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

然后第二天重启的毫无道理。

“当渔夫被坏人抓走后，他的七只大雁一只一只的围着他转着……“今天是渔夫与七只大雁的故事。

接孩子的林妈妈看着在孩子堆里的林蔚，好像看到了一只小火苗吱吱的生长着。

“大宝，你的故事什么时候能有结尾啊？你得讲个完整的故事啊。”

林蔚拽着妈妈的手回答不出来，她的故事没有结尾，她想不出结尾，也不忍心想个结尾。“可是我的故事里的人都没死呢。只有人死了才有结尾呢。”林蔚用着稚嫩的嗓音说出这句话。

林妈妈笑了，她没有办法反驳这句话。这孩子总是认识不到故事和现实的区别，就像叫屠洪刚回来再唱一遍一样。

再说，这句话恐怕没有错。生活远比故事轰轰烈烈，有结尾的故事就像一只断了尾的壁虎，面对生活仓皇而逃。所有人的生命都会定格在故事最后那个句号，如此被作者独断，真是莫大的不尊重。

人死了，才没故事了。

林蔚紧紧握着妈妈的手走在杨树路上，看着来来往往车水马龙萌生了一个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