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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1/1)
可此时穆致知偏偏就是在他的面前,沿着他走过来的路,留下一串崭新的脚印。窦杳看着穆致知眼里的惊诧与茫然,听他连语调都少见地高扬了,疑惑道:“小杳?你怎么来这里了?”
明明只是一声普通而正常的疑问。可落在窦杳满腹心虚里,又莫名品出几分质询的滋味来。
“前辈,我……”窦杳在心跳的间隙中,听到自己下意识这样说,“我还是对那场戏有点不明白,就、来找这个秋千看一看,没想来打扰你。”
他双手紧扣着轮胎的边缘,指腹印上了粗糙的纹路,低头看着面前的雪地上被自己晃着腿,用鞋跟蹭出了道道深色的雪痕。
窦杳垂了垂眼睑,复而抬起头,见穆致知已经不再意外了,只是低低笑了一下,笑得挺轻柔的,但又像是无奈,以及更多窦杳说不上来的、复杂的滋味。
“怀袖的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穆致知走到他的身边,像是想靠在绑秋千的铁架上,摸了一手水渍后又放弃了,“你真的好认真。”
那种心虚的微妙感又在窦杳心头浮起了。
他咽了咽喉咙,忐忑地想穆致知会不会觉得他太夸张了……但除了这个理由,他再想不出什么能上台面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窦杳觉得穆致知其实并没有相信这个蹩脚的说辞,只是穆致知没有想明白,或者是单纯地不想拆穿自己。
他只是看着自己沉默了数秒,又开口关切道:“坐在这里冷不冷?”
窦杳摇了摇头。他本就不畏冷,这天又披了长款的黑色大衣,还围了条红黑相间的围巾。穆致知提起,他才留意到穆致知穿着的衣服挺薄,脸侧的耳廓像是被冻得发红。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将自己脖颈上的围巾摘下,下意识想往穆致知身上围,又在穆致知更无奈的目光中顿住了,就这样不上不下地两手握着。
“我……”
“借一下你的围巾吧。”穆致知突然偏了下头,眼角熟稔地一弯,轻松道,“今天出门有些忙,的确挺冷的。”
窦杳还僵在原地,穆致知伸手轻轻一扯,他也就顺势松开了,看着穆致知一圈一圈地围上,对他说了句谢谢。
围巾是羊毛的,又长又厚实,两端有星星点点雪沫,蹭在了穆致知外套的深色绒料上。他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抹,眨了下眼提议说:“要不要在学校里走一走?动一会儿可能就没这么冷了。”
穆怀袖在写《灯火》时,还虚构了一所硬件不错的高中,而《三十难立》中,处处皆是桐月三中朴素落拓的影子,就像是相册背面被匆匆时光遗忘的huáng斑,也是他们记忆中遥远又模糊的一帧。
她这样和穆致知说,池年柳与阿绪的故事,本就是随着时光沉淀变得如浮光掠影般模糊不清,最后只剩一个朦胧的影子。
脖颈处很快裹得暖融融一片,穆致知下意识地动了动,将半个下巴埋了进去,低头看窦杳亦步亦趋地走在自己身边,卡其色马丁靴踩出闷声细响,圆圆的鞋头被擦得雪亮。
“你看这条路,种的都是广玉兰,”穆致知抬手指给窦杳说,“池年柳和阿绪就是沿着这条路,从教学楼走到秋千边。”
他冲窦杳扬眉笑道:“来得有点不是时候,chūn天这里一道的绿叶映白花,很美很美。”
自己与穆致知也正走在这条路上,只不过他们是沿着反方向。窦杳看着冬季枯槁的木叶,似乎能想象出它们满是鲜艳生机的模样。
穆致知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时间出现,为什么会是独自一人,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是不想让窦杳难堪,也许是根本就漠不关心。
窦杳本在专注地看着四周的景致,想着想着,他的思绪从万物复苏的chūn日,又隐约有了穆致知的影子。
比《灯火》中还要年少的穆致知,会不会也日复一日地穿着校服,抱了课本或是踩着单车,从这片广玉兰下路过?
他经过时,曾经会有莹白的花瓣落在他的衣服上吗?
窦杳又情不自禁地侧过脸,去看与他并肩走在路上的穆致知,看他浅色的嘴唇微张,唇角上翘,呼吸间溢出袅袅白雾,又被冬风携带着浮漾,破碎在高远的天空中。
桐月三中老旧而狭小,却绿植遍地,就连两栋教学楼间相连的电线上,也蜿蜒缠绕着褐色的细藤,只不过在此时,都沉睡于扯棉沾絮的冬雪之下。
四下静谧而安宁,除了穆致知小声说话的动静,就只偶有麻雀的啾鸣。
窦杳依旧在矛盾的雀跃中,但心跳已经平和了。从桐月三中后门至前门,他跟着穆致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路都与穆致知轻缓的嗓音重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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